于奏把视线放回折纸,漫不经心道:“公主殿下不算是一种可能性吧,毕竟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啊,也是。”伊莎贝尔若有所思,是她太敏感了。
“你还想要什么?”于奏看她,又抬手撕了一张纸,纸的边缘是治愈强迫症的一条直线。
“派大星。”伊莎贝尔毫不犹豫,“那是我最喜欢的角色,包括不限于动画电影电视剧。”
“我更喜欢……”于奏随口道。
“海绵宝宝?”伊莎贝尔问。
“嗯。”于奏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猜的,因为你很像海绵宝宝。”伊莎贝尔说,“海绵宝宝工作很努力,态度很积极,还有一份热爱的事业,做得很优秀,还有一群爱他的朋友。”
于奏哑然失笑:“不过我并没有很多朋友。”
“可你和所有人相处都很好。”伊莎贝尔不解。
“他们只是表现得像我的朋友,其实只是利益相关的同事。”于奏淡淡道,“带着目的相见的人,是做不成朋友的。”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于奏把新的折纸递给她:“派大星。”
“谢谢。”伊莎贝尔站起身,把折纸动物园捧在手心里,结果太多了,一个个往下滚,于奏找来一盒巧克力,把巧克力哗啦倒了出来,把折纸装了进去。
于奏送她到门口,伊莎贝尔支支吾吾地意思就是送到这里就行了,她自己走回别墅。于奏料想整个小区大概被公主的骑士团和陛下的护卫队包围了,于是没坚持,点了点头。
伊莎贝尔穿好鞋,很是感慨:“我发现,过自己想要的生活真的很难。”
“对谁来说都很难的。”于奏把包递给她。
“你现在过的是想要的生活么?”伊莎贝尔最后问。
于奏对每个问题都思考得认真,想了很久回答道:“还差一点。”
“还差哪里?”伊莎贝尔抬头看他,“也许我能帮你呢?”
于奏笑了一下:“没关系,我相信会实现的。”
*
于奏的前院显出缺少人气的荒芜,几方块土地干涸,长着稀稀拉拉的枯黄干草。
查尔斯披着黑色的长风衣,站在小区里古典的黑杆路灯下,衣角被风吹起又落下,脸被夜风冻得铁青。
伊莎贝尔抱着包走到他面前,查尔斯没动,半折的黑色衣领遮着阴影,蔚蓝色的眸子微微眯起,像是在看她的侧脸,又像是在看她的神色。
半晌才开口说:“陛下回去了。”
伊莎贝尔:“嗯。”
“聊完了?”查尔斯语气不善。
伊莎贝尔:“嗯。”
她预感到接下来会有一通漫长的唠叨埋怨加批评教育,包括但不限于严厉制止她冲出房间跑到路上进入其他男人的家里的行为以及充分阐述这一冲动行为可能导致的一百零八种后果,极有可能会持续到她入睡,再加上至少半年以上的漫长复盘。
……但查尔斯只是点了点头,单手接过她的包,转身向远处走去。
*
四天后,苏拉机场。
困成狗的鲍义迈着短腿跟在大步流星的于奏身后,这三天真的是魔鬼作息,昨晚凌晨五点才睡,七点就爬起来拍广告,拍到下午一点半,吃了饭又癫狂地一路狂奔赶飞机。
鲍义简直不明白,明明可以宽限到明天再返航,为什么于奏非要咬定买下午三点的机票,赶在六点落地。
好在飞机总算是没有晚点,落地的时候正是暮色四合,机场里弥漫着各式各样泡面的香气。
“阿奏,是枕头在呼唤你还是家里的猫要死了?”鲍义痛不欲生,“急啥啊?”
于奏抱歉道:“晚上有约。”
“谁啊?什么约啊?去哪啊?做什么啊?不在档期里啊?”鲍义死亡追命连环五问,眼看着长大的猪胳膊肘往外拐,都自己私藏约会了,简直心如刀割,“重要么?还是你想去啊?”
于奏走到一辆黑色路虎前,伸手从鲍义的外套口袋里熟练地摸出钥匙,利落地拉开车门上车:“都是。”
“诶诶诶,”鲍义粗壮的胳膊横在方向盘上,“别给拍到了!”
“放心。”
“是不是夏贝尔?!!”鲍义绿豆眼瞪大如铜铃。
于奏无奈:“是。”
“儿大不中留,”鲍义啧了一声,“你先给我个准话,你要是打算公开我就按公开的方案准备,打算瞒着那就是另一套完全不同的备案。”
于奏摇头:“不是恋爱。”
“不是恋爱你他妈跟催命一样猴急啥啊!”鲍义没好气地搡了他一把,把自己地中海的半秃头揉得一团糟,“我告诉你啊,跟我还藏着掖着可不行。”
于奏沉思了一会,说:“先按保密的原则做,如果不幸被拍到了瞒不住了,就说是我死缠烂打倒追她,但她不同意,所以是我单恋。”
鲍义:“???”
于奏绝情地把他的胳膊丢出窗外,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借我开一天,谢谢鲍哥。”
鲍义拖着行李箱站在路牙子上,气得跺脚:“喂!喂臭小子给我回来!”
手机叮的响起,消息来自于奏,是他下飞机的时候就叫好的车的截图,一辆白色轿车在他面前停下,摇下车窗探头问:“是尾号81517的乘客么?”
鲍义骂骂咧咧地把行李箱抬起来:“是!”
*
烟火大会本来是苏拉城本土的万花节,万花节在初秋,万物凋零的季节,人们为了送走花神,会放花灯,穿花服,扎花环,戴花饰,打花伞,吃花羹,放花火。
前后一周,苏拉城的女孩子们都会特别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像一株株明媚的鲜花绽放在高远的秋日天空下,据说这一天相爱的情侣会得到花神的庇佑,一甜到底。
这几天伊莎贝尔过得也十分悠闲,离开‘花满市’以后,右转一个街区,就是苏拉城热闹的集市,早上有热腾腾的黑咖和新出炉的酥脆牛角包,对面就是甜咸都有的豆浆和金黄的油条,生煎有,培根有,卷饼有,烤肠有,豆腐脑有,各种味道窜来窜去,如同大杂烩一般。
晚上也热闹,苏拉城的河虾河蟹都是一级新鲜,随便什么路边摊的老板都能靠着食材本身弥补技术上的不足,而最新鲜的鱼虾本身就不需要过多调味。
尤其是白灼的虾,个头不大,但是肉质q弹紧致,鲜红得仿佛还能跳动一般,一咬下去绽开甜丝丝的汁水。
伊莎贝尔每天就穿着灰色的运动长袖长裤,戴着鸭舌帽,低调混入人群,早上坐在公园里看大妈吊嗓子,晚上混在集市里看爷们干啤酒。
忘了伊莎贝尔的身份和夏贝尔的身份,人间全都是斑斓的烟火气,有声有色,不管哪个角落望过去,一咂摸全都是味道。
查尔斯也没提那晚国王突然到来又突然离开,两人对此事避而不谈。
他每天的工作就是一边跟在伊莎贝尔身后,一边操心不止,一边恨不得眼不见为净,一边还打碎了牙也要跟着。
倒是呆比话痨还有趣,他就是苏拉城土生土长的人,哪里好玩都在心里有本明账,时常从人群中钻出来喜滋滋地介绍哪里好玩或者哪里好吃。
“到时候万花节晚上您就买一盏花灯!”呆比给她比划,“一定要买河东金牌匾的那家,那家是百年老字号,正宗,而且要买那种八瓣的莲花,至少要买这么大的,否则不灵,而且点花灯也有讲究,要三放三收,三放是指……”
伊莎贝尔不停点头,悉心求教。
查尔斯一脸“你他妈能不能闭嘴”的神情,没好气地剥虾,剥完一碗就着醋往伊莎贝尔面前一砸:“吃饭您能不能消停点。”
伊莎贝尔对呆比点点头:“别听他的,你继续。”
查尔斯内心一万句脏话翻滚,狠狠地瞪了一眼得了鸡毛当令箭越说越来劲儿的呆比,给他记了一笔。
下午呆比热情地带着伊莎贝尔去了花灯店,确实制作精良无比,也不单单是莲花,什么玫瑰百合樱花梅花桃花蝴蝶兰全都有,人民群众的创造力果然是伟大的,对花可以说是一视同仁。
伊莎贝尔环视了一圈,觉得机会难得:“我买个经典款吧。”
查尔斯站在店外晒太阳,一抬眼看见呆比一瘦麻杆,弯着腰非常狗腿地跟在伊莎贝尔后面,一边继续滔滔不绝地科普,而伊莎贝尔一手一个拎着两盏花灯。
“您还买两个?”查尔斯问。
“哦,给于奏买了一个。”伊莎贝尔淡定道。
查尔斯:“我觉得这不好。”
呆比:“老大,你不懂,这花灯就是要一买买两盏,双数才吉利,而且同时买的两盏会结缘,一起入水的时候会得到花神的祝福……”
他祝福两个字还没说完,被查尔斯忍无可忍地一胳膊肘抡到旁边去。
呆比一边涨红了脸,拍他的胳膊以示投降,一边艰难地说:“友……咳,友谊,老大,友谊的祝福。”
这家店要“结缘”也是受众面涵盖全民,亲缘也是缘,友缘也是缘,情缘也是缘,连师生缘兄弟缘姐妹缘共事缘都不差。
查尔斯青筋直冒:“我管你什么缘,我看你今天是吃错药了上赶着欠揍!”
呆比:“呜呜呜老大给奏神买花灯是我从小的梦想,你体谅体谅我。”
查尔斯松了手,退后一步,发现两花灯形式不一样,伊莎贝尔站在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查尔斯皱眉:“给于奏的花灯是你买的?”
呆比撑着膝盖咳嗽:“咳咳,对啊。”
查尔斯:“你要跟他结哪门子的缘?”
“不是要跟他结缘,那是仕途灯,”呆比正色道,骄傲地抬头,“我要亲自送哥哥走花路。”
直男不追星且网速2g的查尔斯被恶心得一阵发颤,摆摆手表示他可以现在立刻闭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