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中文 > 都市言情 > 公主殿下 > 第 21 章
    伊莎贝尔回来的路上一直被千嘉浪缠着聊了一路,宣楚弟弟也跟在旁边。

    她一路走一路提心吊胆,心里清楚查尔斯必然躲在某个角落,他虽然身高体格醒目,但伪装的时候想降低存在感却是专业的,此时也肯定在他们身后盯梢。

    伊莎贝尔一边看着千嘉浪不知情的笑容,一边心底默默犯怵,生怕骑士长大半夜气上了火,扔小石子砸千嘉浪的头。

    毕竟查尔斯也不是没干过这事。

    当初米德在格陵兰岛上用鸽子蛋钻戒求婚的时候,查尔斯闻声暴起,不留情面地反手勒着米德的脖子就拖走了堂堂王储殿下,和对方的贴身侍卫混战成一团。

    差点酿成国际纠纷。

    好在米德硬生生凹出迷人的微笑表示自己毫不介意,如果作为道歉伊莎贝尔能嫁给他的话他愿意一笔勾销她国骑士长的冲动行为。

    ……结果查尔斯冲上去又打了一架。

    再后来岛上看热闹的都腻歪了,大部分听说米德又向爱德内维塔公主求婚了,又又和查尔斯打起来了,都会露出“哦这岛上还能有点新鲜事么”的枯燥乏味的神情。

    因此伊莎贝尔回到宾馆的时候,于奏已经坐下十分钟了,他一时冲动带回来的那只彩色海星就放在门口的茶几上,和他大眼瞪小眼。

    他不知道伊莎贝尔后来坐在小马扎上安静地想什么,只知道讨论最激烈的时候他突然莫名回头看了她一眼,恍惚瞥见绿眸里泛起一闪而过的水光。

    她为了那只海星哭了?

    于奏不太理解女生的脑回路,但如果是为了那只海星倒是小事一桩,给她带回来便是了。

    现在却为难起来,万一是小姑娘想家了?想父母了?寂寞了?夜里怕黑?

    结果他搞只花花绿绿的海星来是做什么?来搞笑的么?

    于奏分辨出伊莎贝尔从走廊尽头传来的脚步声,站起来打算开门把海星给她。

    他的手搭在门把手上,突然顿住了。

    他听见了第二个脚步声。

    一个男人的脚步声。

    于奏贴在门板后面,从猫眼往外望去,前一个的确是伊莎贝尔,她的脚步声很有特点,间隔均匀,轻重一致,甚至一定会走在直线上,腰杆永远挺直。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轻轻哼着《你听》的旋律。

    于奏猛地打开门,响动吓了伊莎贝尔一跳,她刚要开口问“怎么了”,于奏间不容发的一瞬间探身往走廊右侧望去,远处拐角一个黑色鸭舌帽的高大身影一闪而没,躲在柱子后面。

    是那个人!

    于奏眼神猛地凌厉起来,不由分说拉住伊莎贝尔的手腕,捂住她的嘴,一把拽进房间,嘭的关上门,肩膀抵着门后,侧头继续看向猫眼外面,瞳孔紧缩成针。

    伊莎贝尔呆住了,事发突然,他的手臂紧紧箍着伊莎贝尔的手和腰,另一只手依旧覆在她口鼻处,指尖扣在脸颊上,沉重的喘息声在头顶响起,伊莎贝尔被迫倚在他怀里,周围有一丝纤薄雪松的味道,只听到隆隆的心跳声,狭小的空间内炽热的温度从脊梁窜起。

    “唔?”她挣扎了一下,发出疑问的声调。

    “别说话,”于奏死死盯着门外,浑身紧绷,低声道,“有人跟踪你!”

    伊莎贝尔身子一僵,意识到大事不好。

    查尔斯一路跟着公主回家,他忍了千嘉浪一路,碍着公主不想暴露身份,勉强克制住自己隐藏在树影中。回到宾馆以后他放松了些,压低了帽子,慢慢跟在伊莎贝尔后面,顺便看看公主殿下给自己搞了个什么鬼住处。

    谁知她对面房间突然开了门,当着他的面,一双男人的手攥住了她的胳膊,捂住口鼻,拖进房间,摔上门,一瞬间的劫持像是□□爆开,顷刻间颠覆了查尔斯所有的冷静和理智。

    他几乎是飞身上前,只是区区两秒冲到走廊尽头,旋转半周腾空而起,身子凌空,猛地踹门。

    这种破烂宾馆的门他直接就能破开!

    是什么人敢当他的面挟持公主!!

    轰!!!

    墙壁震动,一声巨响,灰尘四起。

    生锈的金属合页不堪重负,锁舌折断,门板嘭的倒下,间不容发之际于奏抱着伊莎贝尔往后跃出,垫在了她身下,伊莎贝尔下意识抬起胳膊挡在前方。

    下一刻查尔斯破门而入,居高临下一把抓住伊莎贝尔的胳膊,将她整个人直接提起扔在床上,一记直拳对着于奏的脸直轰而下。

    于奏整个背部着地,廉价的地毯没有起到丝毫缓冲的作用,整个人跃起跌在地上,加上伊莎贝尔的体重,尚在短暂的晕眩中,骤然一拳直击过来,毫无保留,鲜血登时从鼻孔里涌出。

    伊莎贝尔本能地叫出声:“不!”

    于奏的反应竟然奇快无比,他万万没料到这个尾随者竟然嚣张至此,胆敢破门强攻甚至出手打人,童年以弱敌强的挨打的经历几乎瞬间窜起,身体本能地做出反应,抬脚毫不留情地踹向对方□□,虚晃一招以后挺身弹起,揪住对方领子就是一个头槌。

    查尔斯的招式更偏向于官方教科书式的擒拿,而于奏是实打实在福利院用血积累出来的反应速度,狠戾的神色从双眼射出,上来就是两败俱伤的招式,查尔斯猝不及防被当头猛击。

    他盛怒之下已经听不见伊莎贝尔在一旁说了什么,只感到自己的鼻梁一热,手下不留力道,瞬间手掌一探一拧,卸了对方攥着自己领子的右胳膊。

    咔嚓一声,于奏竟然闷哼一声,不退反进,旋转本身一记狠厉地左勾拳对着查尔斯的脸呼啸而去。

    查尔斯逐渐找回了自己的节奏,冷哼一声,上身轻轻后仰便躲过一招,脚下一绊,体重优势占了上风,于奏下盘基础不稳,立刻倒下去。

    但他反手抓住查尔斯,竟全不顾防守,硬是将查尔斯也拽倒在地,两腿夹住查尔斯的脖颈弱点,查尔斯低吼一声,架住他的双腿一掀,将于奏狠推一个跟头,一个迅疾地前跨步,而后是抡圆了胳膊的左勾拳。

    这个左勾拳去势如风,用了十足十的力气,于奏的头狠狠一歪,磕到了板凳腿,竟然有血从耳朵流下。

    “查尔斯!”伊莎贝尔扑上来大喊。

    她再也不管什么身份不身份了,整个交战不过区区几秒,方才她制止的所有话,两个人纠缠在一起全没听见,情急之下她脱口而出喊了查尔斯的本名。

    查尔斯凶狠的目光转向她焦急的脸,碧蓝的眼睛聚焦在她冷绿色的眸子,仿佛信息终于传达到耳朵里,隆起的肌肉缓缓松弛,剧烈起伏的胸膛平复,他松开手,于奏竟然短暂地失去了意识,倒在地上。

    “都是误会!”伊莎贝尔不知道自己重复了多少遍,大脑一片空白,声音颤抖,“你做了什么?”

    她扑过去摸于奏的呼吸,片刻之后看见于奏重新睁开的眼睛,黑色的眸子失神后一颤,认出了她的脸,几乎下意识抓紧了她的手把她往后推。

    “没事的,”伊莎贝尔喉咙一紧,“他是我的朋友。”

    于奏紧紧盯着她的嘴唇。

    “他是想保护我,”伊莎贝尔又说,“对不起。”

    于奏仿佛听懂了,他慢慢地坐起,抬起手触碰了一下流血的右耳,视线转移到站立的查尔斯身上。

    查尔斯竟然已经完全恢复了常态,仿佛刚刚的一番打斗只是热身,汗液蒸腾,昏黄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地毯上,除了面色依旧铁青以外,毫发无损。

    “他以为你在跟踪我。”伊莎贝尔抬起头冷冷道。

    “是么。”查尔斯吐字清晰。

    于奏蜷起一条腿,神色痛苦,他的右胳膊直直地拖在地上。

    查尔斯和伊莎贝尔对视了几秒,然后他缓缓单膝跪下,摁着于奏的右肩,喉咙里滚出低沉的一声:“忍着。”

    查尔斯出手极快,两手交错,猛地一合,脱臼了的右胳膊被重新复位。

    于奏咬着牙,眼神低垂,身子颤了一下,眼前猛地一黑,片刻之后慢慢开口:“谢谢。”

    查尔斯站起身,抱胸后退。

    “耳朵没事吧?”伊莎贝尔蹲下来检查。

    于奏看了她一眼,伸手碰了碰右耳,指尖上是淡红色的血,还有细小透明的尖锐的白色碎片:“没事,是助听器划破了耳道。”

    伊莎贝尔心里一疼,她想起网上对于奏的介绍,后天听力受损,做过听觉神经手术,平时也一直佩戴隐藏式的助听器。

    “对不起。”她又说,试图捕捉于奏的视线。

    于奏的目光非常明显地落在她的嘴唇上,仿佛在辨认她的唇语,而后摇了摇头,慢慢站起身。

    “你是她的朋友?”于奏问。

    “嗯。”查尔斯迫于伊莎贝尔的压力,低沉应了一声。

    “你叫什么?”于奏又问。

    伊莎贝尔恍然,刚才于奏没有听见自己大喊查尔斯的名字。

    “陈……鹰。”伊莎贝尔说,那一刻头脑一片空白,只能想起骑士团团徽上交叉的利刃和白金色的振翅雄鹰。

    于奏看着查尔斯的眼睛,伸出手,“我叫于奏。”

    查尔斯看着伊莎贝尔的眼睛,绿色的眸子倒映出他的脸,没有威胁,只有平淡到近乎冷漠的注视。

    她的意思查尔斯心知肚明。

    查尔斯握住于奏的手:“陈鹰。”

    “你先回房间吧。”于奏说,慢慢回头看着她,目光复杂又温和。

    “我……”伊莎贝尔的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倒塌的门板在地上,有听到动静的好事者鬼鬼祟祟从敞开的大门往里看,压低了声音交头接耳,说闹事了有人打起来了,两个男的一个女的。

    “我没事。”于奏说,“你先回房间。”

    两个人同时看着伊莎贝尔,她看到于奏身上沾到的血迹和查尔斯被扯破的领口,意识到无论是换房间还是更衣,她在场都不方便。

    她看了查尔斯一眼,查尔斯顶着她的目光看了回来。

    伊莎贝尔走向对门,回头看时发现查尔斯和于奏仿佛凝固在了原地,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仿佛无声地默契达成,他们都在等她回房间,既没有要打的意思,也没有交谈的意思。

    “都没事了,”伊莎贝尔对门口抱着手看热闹的老大妈说,声音冷下来,“都是朋友间的误会。”

    “哦哦哦这样子。”大妈点头点成鸡啄米,八卦的目光依然到处乱窜。

    伊莎贝尔心烦意乱,嘭的关上门。

    本来是个近乎滑稽的笑话,她的朋友以为她的朋友要害她,如果她是个普通人,充其量就是两人对着吼两句,这就是个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的趣事,能被所有人津津乐道好多年,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她是公主,于是这个笑话染上了血腥味。

    哪怕她只想舒缓地度过一天,身边的人神经都时时刻刻紧绷着应付突发状况,人的应激反应永远比理智做出的选择更激烈更暴力,那是刻在骨子里自我保护的本能。

    就算她逃出来了……查尔斯心底的那根弦也永远不会放松,甚至会绷得更紧。

    最后折断的是谁?她还是那根弦?

    伊莎贝尔缓缓地靠在门板上滑了下去,在一片黑暗中抱住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