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秀清心说这穷酸小白脸儿装的是哪门子阔?不过她眼珠子一转,仔细想了想其中利弊,她知道常家买了新房,本来想借着这个机会撺掇常瑞跟表妹离婚,好让自己鸠占鹊巢,可这摆在面前的可是五万块钱啊!五万块钱,她租房都能过一辈子了!毛秀清不懂得通货膨胀,钱会不值钱的这个道理,只觉得自己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一口应下了这个事!

    尽管已经知道了这女人的真实嘴脸,可是常瑞是脸皮薄的主儿,不好意思当着别人的面儿说别人坏话,照旧把贺若渝扯到走廊,低声道,“小鹤儿,五万,忒多了啊!”

    贺若渝虽然年纪比他们小,但经历的事情比他们多,知道轻重缓急,冷静替他分析道,“五万块,对于现在的您和九姐姐来说,也许只是一个月左右的利润,但是如果一直把心思放在毛秀清身上,你就要一直分担精力瞒着姐姐,而且谁知道她以后还会不会乱来折腾人?所以这么一算,如果五万块买她永远不出现,不亏。”

    常瑞忽然发现,贺若渝这张干净温柔的脸,不笑的时候看起来还有点吓人,也是因为这样,说出来的话更让人无理由的信服,五万块钱不是一个小数,原本他打算一万块钱解决的,可听贺若渝这么分析一遍,他觉着这样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了,一咬牙,“行,那我想办法去找小九儿要点钱!”

    “您用什么理由?买车?那车呢?”贺若渝抬手拦下他,他知道常瑞答不上来,因为他最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常瑞出这个钱,“我去取。”

    常瑞笨是笨了点儿,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干这事儿,“你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不能这么欺负你,说我去就我去!”

    “你们要去哪儿啊?”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常瑞跟贺若渝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寒意从脚底起,怔然回头,常冬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们身后了。

    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

    “长能耐了是吧?现在出事儿都知道瞒着我了是吧?”常冬龄往前走了两步,尽管个头比他俩挫,但是气势把他俩都盖到不知道哪去了,小嘴叭叭的,“先是大哥,完事儿又是贺若渝你,一个两个的把我当傻子呢?”

    常瑞吓得魂不附体了,拉着妹子的胳膊,“小九儿你听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常冬龄甩开大哥的手,一把推开病房的门,张牙舞爪似门神,“我是饭店老板,这饭店我说了算,别说五万,我一分钱也不可能给你!讹钱讹到我脑袋上?老了!”

    毛秀清其实心里知道,这两个男人能这么快答应给她钱,都跟面前这小丫头有关系,可她没想到这事儿最后还是捅到她这了,在心里直骂俩大男人不会办事,她僵了好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咬牙切齿道,“那你也别赖我不留面子,把你这事儿往上捅了!”

    常冬龄冷哼了一声,抄起她桌子旁边的瓷瓶酸奶,摔在地上“啪”的一声四分五裂,吓得毛秀清缩脖子抱紧脑袋,好像摔碎的不是瓷瓶子是她的脑袋,看她这怂样常冬龄心里解了点儿气,“吓唬谁呢?有本事你丫就去,你不去才是我孙子呢!”

    常瑞在后头心惊胆战的,他倒不是怕小九儿一激动把人给打了,他这想半天要是小九儿把人得打了该怎么帮她把这事儿给平下来,见她这会儿撒了顿气扭头就走,常瑞松了一口气赶紧跟上去,“你为啥要成心激她?你好容易把店开起来,难不成还真折她手里?”

    “折她手里,也比平白无故给她五万块钱强啊!我这有手有脚,不傻不苶的,还怕干不起来一个店?”常冬龄刚偷偷听见了不少,心里也知道这俩人都是顾念着自己才能傻不愣登让人给坑成这样,说出来的话也不像抱怨,有气无力的,“再者说了,咋就一定吃准她能把咱家店折了?她就是往上告,人家食品局还是卫生局都是傻子?她说啥就是啥,跟着把咱家店给封喽?”

    她这连珠炮突突了一顿,把另外俩梦里人给突突醒了,常瑞一拍脑瓜子,自己真是关心则乱,光想着别让小九儿操心,忘了毛秀清这事儿站不住脚了;贺若渝哑然,垂首摇头笑了笑,枉他精明算计生意人,竟然也有今天。

    回家路上在贺若渝的车里,常冬龄还是忍不住数落起了这俩大男人。他俩没什么可说的,跟险些白白损失了五万块钱比起来,这点儿数落就是毛毛雨。

    一直到了胡同口儿,仨人从车里下来,常瑞看见他们坐的这辆虎头奔时,才惊觉好像哪儿不对劲儿,心里头憋了一肚子话,惦着等回院儿以后质问小鹤儿。

    然而还没来得及质问他,他们倒是在家撞见了一个不速之客。常越,嫂子跟来人围着沙发坐,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说也是招笑,过去家里钱紧的时候,就住在闹市里,一年半载也撞不见个亲戚,如今口袋富裕了,隔三差五就有闯上门的。不光有离得近的亲戚,还有像今天这样的,按理说八竿子跟他们打不着一块的弟妹。

    来人是巧兰,马随意的媳妇儿,常瑞的弟妹,常冬龄得管她叫嫂子。一看见常冬龄进屋,巧兰噌的站起来,马随意上回来吃了瘪,回去没少跟她学舌,她怕常冬龄把这邪火烧到她身上。

    常越塞了手里的茶到妹子手里,也不等妹子说话,开口就是劝,“小九儿你先被生气,巧兰也是没地儿去了,你先听听她怎么说。”

    常冬龄抿了口茶,润了润这嚷嚷了一路的嗓子,茫然道,“咋了我就非得生气了?不是,现如今在你们眼里,我脾气就这么差吗?”

    过去的日子里,大哥二哥疼她,可也没这么照顾她脾气啊,看来这人赚了钱,脾气都跟着被重视了。常冬龄傻美,从窗沿儿上抓了块果子放进嘴里。

    真甜。

    她是真没生气,尽管那么讨厌二姑一家子,可是对这个柔柔弱弱的嫂子,她却是不讨厌的,不为别的,就为过去她能在二姑挤兑她的时候把她拽屋里去避着,常冬龄就挺感谢她。毕竟她是跟着婆婆住的媳妇儿,自己地位都不是那么的稳,还想着照顾自己。而且再加上解决了毛秀清的事儿省了五万块钱,她心里头美着呢,更不想撒火。

    常瑞是喜欢茶的,以前家里不多富裕的时候,喝的都是通货,俗话说“酒要勾兑,茶要拼配”,如今家里头有钱了,茶都是常瑞自己拼的,江浙茉莉花为主,徽坯苏窨为辅,福建茉莉调形,浓而不苦,酽而不涩,香醇萦绕口鼻,经久不散。

    常冬龄一边儿品茶,一边儿听完了巧兰嫂子的事儿,马随意跟人一块儿炒股票,手里头有了点儿钱,心思开始活络了,学着人家找了小的,一开始还藏着掖着,巧兰心思多密的一个人儿啊,三两天就给查出来了,可没想到马随意非但不知悔改,破罐儿破摔,反正也瞒不住了,竟然还明着把小三接家里了,放下话“爱过过,不过滚”,更可气的是,马随意的妈,巧兰的婆婆一点不觉着自己儿子伤天害理,反而觉得自己这儿子能耐大,一点儿没阻拦,听她那意思,再多几个才好呢,还多几个人伺候她呢!

    安秋萍过的简单,这辈子活动范围没超出过北京三环里,遇到都是好人,尤其是感情,头一个看对眼儿的就成了,哪经历过这种腌臜事儿?同为女人,她这设身处地的一思考,话还没说出来,抓着这头回见面的弟妹就先哭上了。

    常瑞抱着媳妇儿,连他都没忍住破口骂道,“这,这二姑,也太不是东西了!”

    常越见状,又把常冬龄手里的那杯茶给夺回来,蓄上水推到巧兰面前,“那……你咋没回家看看,受了这么大委屈,你爸妈横不能不管你吧?”

    一说这个,巧兰眼泪开了闸,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我爸妈,他们更是想着息事宁人,让我忍忍,说男人就这样,到最后总要回家的,总不能让我闹散了。我、我、他,他都这样了,就跟拿刀扎在我心口上一样,那刀他能拔出去,血可止不住啊!”

    话说到这,常越也算明白巧兰为什么这么害怕小九儿也要来他们家了。连父母都这个想法,更别说其他亲戚了,她自从结了婚就没去上过班,自己连个朋友伍的都没有,想来自己家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地方了。

    一想到这,他就觉得张慧婷真是好样儿的!

    常冬龄知道,巧兰的父母能有这样的想法不能怪他们,只怪这个时代的女性意识还没觉醒,甭管多憋屈,牺牲多大,只要能保住这个家,就没什么不能忍的,把像马随意这样的男人都惯的无法无天了!这么哭哭啼啼的不叫事,常冬龄不懂得听抱怨,只知道想办法解决,“嫂子,你提离婚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