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鞭不算重罚,但娇生惯养的世子不曾受过这样的苦。人前咬着牙一声不出地硬撑着,人后却疼得身心皆痛。
偶有人来瞧上他一眼,魏元昭还为着争最后这份面子,撑着身子同人家答话。待人一走,便在木板搭的床上埋头忍痛。
只是始终不曾掉下一滴泪来。
军医第二次来为他换药时,正值夜半子时。旁人都睡下了,军医的动作也小心翼翼。
魏元昭压着声音问道:“葛大人,我阿娘怎么样了?”
军医瞥了他一眼,道:“中了西域的毒,暂时清醒不过来,但也没有生命危险。要想制出解药,还需些时日。”
他嗓音宽厚,在夜里听得格外分明。魏元昭慌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往旁边使了个颜色。
军医特意放轻动作,不过是怕魏元昭疼。他失笑道:“不会醒的。”
话音落,故意拍了拍魏元昭的伤处,疼得他“诶呦”一声,军医这才收拾好了一应物件儿,准备离开。
帐中只有军医整理药箱的悉索声,和身边士兵的呼噜声和梦呓声,唯一的烛火也在军医要离开之时被吹灭。
四周陷入片刻的黑暗中。
而天空忽地亮起来,整个营地被照得透亮。身后村子中各家各户也都逐个的亮起了灯盏。
号角被吹响,尖厉而又嘹亮的号角声划破黑暗的一角,彻底将寂静的夜打破。
是敌袭。
魏元昭愣神之际,同自己一个营帐的士兵已转醒起身,正穿戴着盔甲。动作快的甚至已经冲出了营帐。
他一时间也忘了疼痛,手忙脚乱地套上了自己的盔甲,跟着冲了出来。
他看到身后火光满天。
火焰跳跃着攀升到仿若很高的地方,衔接着天空,一时分不清是火色还是血色。在那层炙热的屏障之后,有数不清的交错着的、扭曲着的黑色人影。有尖厉的刀光剑影,有零落的肢体残骸。有迸溅的液体,不知道是眼泪还是血,也有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和尖叫声,充斥着魏元昭的双耳,模糊了他的思绪。
魏元昭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中被人塞进来一把剑,沉甸甸的,不是他从前练武时用惯的那把剑。他仅是拿着便有些费力,他感到这把剑拖住了他的脚步。
身边不断地有人经过,他被推着走了几步,有些踉跄。
魏元昭奋力举起那把重剑,咽了咽喉咙,抬步冲进了那一片火光。
——
傅丛云自火光冲天的梦中惊醒。
她猛地坐起来,胸膛强烈地起伏,额间后背布满冷汗。
玉骨在帐外守着她,听得她起身的动静,便也醒了过来,掀开了纱帘,轻声问道:“小姐怎地了?可是做噩梦了?”
傅丛云怔怔地抬眼瞧她,忽地掀开被子,连鞋也没顾得上穿,推开房门,一路跑到了侯府的祠堂中。
待到玉骨追上她时,傅丛云已经在祠堂的软垫上跪着,手中持着三支香,阖着眼伏拜,默声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