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遭忽寂。
曲阳王握着刀的手很稳，纹丝不动。只是刀下之人已没了生息。
身体猝然落下的时候，与地面碰撞，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像是一片羽毛轻飘飘地落在地上，甚至连一粒尘土都没有惊动。
就好像，他们死后只剩下一副空空的薄薄皮囊肉纸，内里的血肉早被掏空。
曲阳王定定地瞧上了几秒，随后抬刀，收回腰间。
西疆处处透露着诡异，纵然是他也有些不知该从何处下手。他皱了皱眉，一挥手，道：“罢了，也不算是一无所获。你们将尸体带下去，好生埋葬。”
士兵们领命，上前准备将那几具尸首抬走。尸首本不该在短时间便散去温热，触及皮肤时却是一片冰凉。
他们刚准备走，地上却忽然落下几只黑色的小虫子，随即密密麻麻地落下一大片，教人瞧着头皮发麻。士兵们被这场景一惊，不由得下意识松开了手。
几具尸首落在地上，瞬间被黑虫淹没过去，再看向原地，已然什么都没有剩下。士兵们有些慌乱地躲避着成群的黑虫，可那些虫子却没有攻击他们的意思，而是杂乱却又有序地朝着沼泽的方向去了。
曲阳王扬声道：“无妨，既如此便罢了。”
他挥了挥手，示意众人散去，各自回去巡逻或操练。身边跟着的副将接到他眼神示意，凑耳过去，得了吩咐，领命退下了。
曲阳王独自一人去了魏元昭所在的帐中。
魏元昭坐在小桌前，桌上的酒壶里没有酒。他目光涣散，神情还有些憔悴。
曲阳王在他面前盘膝坐下。
魏元昭垂眼，张了张唇，几若无声地唤了句将军。
曲阳王将他手中的酒壶夺过来，晃了晃，一饮而尽。有几滴飘洒出来，几滴顺着嘴角淌过，流经曲阳王近些日子长出的青白胡茬。
他咂了咂嘴，将酒壶搁在桌上，抬手想要将脸上的酒渍擦去。抬至半空，转而自怀中掏出一块雪白手帕，仔仔细细地擦了擦嘴角，又珍而重之地重新放入怀中。
魏元昭知道，那是他阿娘亲自绣的手帕。他阿爹在军中多年，总是免不了沾染上军中痞气，可在阿娘面前永远端方文雅。他知道阿娘喜欢。
曲阳王伸手用力地指一指魏元昭，笑道：“哪个老混蛋，给你偷这么烈的酒？下次换个淡些的喝。”
魏元昭却无心同他玩笑。
曲阳王忽地敛了神色，严肃道：“魏元昭，敌人之话不可全信，教过你的全忘了不成！战场之上需得冷静，你这幅模样该叫你阿娘失望。”
“此次出征，确比想象之中凶险，也幸而带你到军中历练，才可知纸上得来终觉浅。”
魏元昭被这劈头盖脸的痛斥骂得愣神，他小心翼翼问道：“那阿娘……？”
曲阳王沉声道：“我不会让她有事。”
他又道：“魏元昭，既唤我一声将军，再不可依仗身份之便肆意妄为，目无军纪。”
曲阳王挥挥手，道：“二十鞭，去领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