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中文 > 都市言情 > 公主殿下 > 第 92 章
    12月31日晚11点30分许,首都北海星耀集团格劳斯商城总中心遭遇不明爆炸和特大型火灾,因为跨年夜人群聚集,商场消防安全设施不全,死伤惨重,直接经济损失难以估量。

    截至1月2日下午,副楼火情得到基本控制,明火于4日上午彻底扑灭。据消防部门统计,该事故已造成七百余人死亡(300余具尸体尚未确认身份)、八千余人受伤,30余名消防官兵受重伤,9名死亡。起火原因尚在调查中。

    本条新闻来自北海日报。

    ……

    伊莎贝尔最后的意识停留在直升机上,她抓着身边人的手,不停地要求返航,去天台接于奏他们,又说查尔斯在主楼三楼东南角,被防火卷闸门困住了,要立刻派人去救,又说还有分布在楼里的小炸|弹,随时可能被长时间的高温引爆……

    后来她又说了什么,自己都记不清了,只知道有双手温柔地合上了她的眼睛,她被注射了镇定剂,足足昏睡了一天多。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浑身上下的伤口都被处理了一遍,她微微动了动,感觉四肢沉重而麻木,双腿都被纱布包住了,并不怎么疼,只是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

    她又断断续续睡了很久,期间朦朦胧胧看到国王和皇后来过,又记得自己喝了水,梦境里全是灼烧的火海,和于奏抱着她的手臂,她时而吓得要惊醒却又醒不来,反复挣扎着在梦和现实的边缘,大汗淋漓地呻|吟,时而又安心地在虚幻的怀抱中沉沉睡去。

    又过去了几天,她睁开眼睛,视野清晰了一些,脑子也不那么混沌了。

    她认出自己正躺在爱德内维塔皇宫内的医疗中心,病房寂静通透,极其宽敞,只有她一张洁白的床,厚重的窗帘遮挡了落地窗外的光线,室内留有橘色的小夜灯,床头是召唤护士的按铃,吊瓶里的透明液体有规律的一滴一滴落下。

    世界安静得仿佛只有她一个人。

    于奏呢?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找手机,才想起手机早就掉在天井中了,一转头看见门口有个黑色的挺直的身影。

    “公主殿下,您醒了。”奥古拉丁穿着整齐的白金制服,灰色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微微鞠躬,走进来打开了房间的顶灯,“您哪里不舒服?需要我按铃叫护士吗?”

    “是你啊……不用。”伊莎贝尔揉了揉眉心,试图捋清现在的状况,“现在几点了?几号了?火灭了吗?查尔斯呢?于奏呢?其他人救出来了吗?”

    “请您稍安勿躁,医生说您需要静养。”奥古拉丁说话的速度能急死人,但他始终不紧不慢,像个没有感情的人工ai,“火已经熄灭了,您提到的人都被救出来了,现在是1月4日晚9点,我建议您吃点东西以后早点休息。”

    “我休息够了。”伊莎贝尔微微皱眉。

    病房空旷整洁,处处都是一种死亡般一成不变的窒息感,和她小时候生病时一模一样,床头一年四季放着一束新鲜百合。

    “我需要一部手机。”伊莎贝尔说,“越快越好。”

    奥古拉丁竟然拒绝了她:“恕难从命,静养期间,陛下认为您需要切断和外界的联系,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帮您打开电视。”

    “切断外界的联系?”伊莎贝尔音调微微提高,生硬道,“我是病了,不是死了。我需要一部新的手机,而且需要出院。查尔斯呢?”

    奥古拉丁露出奇怪的微笑:“团长和戴伯副团长在皇室附属医院进行治疗,从现在开始我接管您的一切事务。至于您什么时候出院,由医生说了算,不由您说了算。”

    伊莎贝尔微微发怔,努力消化他说的话。

    她无法和外界联系,也无法出去。

    强行静养,形同软禁。

    “凭什么?”伊莎贝尔说,“你们不能把我关在这里!”

    “公主殿下,我们当然可以。”奥古拉丁一字一顿道,前倾了身子,“我还有什么可以为您做的吗?”

    “手机。”伊莎贝尔吐字清晰,盯着他看。

    “那末祝您晚安,我先告退了。”奥古拉丁轻轻鞠躬,仿若未闻,啪得关上了房间顶灯,转身离开。

    房间重新变回一片安静,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伊莎贝尔看着床前墙壁上挂着的大屏电视,映出她自己的影子,身上是一件棉质的白色睡袍,头发乱蓬蓬地垂着,绿色的眸子彻底气清醒了,月光从窗帘缝隙中渗进来,照得肤色冷白。

    她气得锤了几下被子,然后按响了床头的铃。

    轻柔的音乐声响了三下,而后门立刻被轻轻扣响,一个笑容甜美的年轻护士走了进来,向她鞠躬:“公主殿下。”

    “帮我开一下灯可以吗?”

    护士立刻帮她开了灯。

    “我还需要……”伊莎贝尔指着手上连着的吊瓶,“葡萄糖?消炎药?”

    “是消炎的,公主殿下。”

    “帮我拔了。”

    “不行,公主殿下。”

    伊莎贝尔真的受不了她每句话末尾都要称呼她“公主殿下”,但她没有耐心纠正这一点,反正她不愿意睡在这里,至少可以睡在自己房间吧?

    “我想见医生,”伊莎贝尔想了想,“我想知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奥古拉丁骑士说您需要至少再住一个月,公主殿下。”

    伊莎贝尔心里冷笑了一声,好啊,奥古拉丁嘴上说医生说了算,结果背地里他说了算,他说住一个月就住一个月?一个月不给她手机就躺这里?她会变成什么东西?腌制好的木乃伊吗?

    “我想明天早上见到医生,”伊莎贝尔明确说,“不要告诉奥古拉丁。”

    第二天早上,没有医生,还是奥古拉丁。

    伊莎贝尔看着他制服笔挺地出现在门口,气得想把枕头摔他脸上。

    “早安,公主殿下,希望您昨夜好梦。”奥古拉丁的语气冷冰冰的,眼睛无机质般毫无感情,伊莎贝尔简直怀疑他皮下是个仿生人。

    “我想见我父亲。”伊莎贝尔没心情回应他虚情假意的问候,冷着脸道。

    “陛下前三天每晚都来陪您,可惜您没有醒,昨天晚上他不得不按照原计划携皇后一同飞布克维尔进行外事访问……并且陆续拜访苏维尔莱、和岛、波米尔、特米尼斯联盟,十五天后返回。”

    “那么,我想跟他通话。”伊莎贝尔说。

    “布克维尔此时是凌晨三点,我不认为现在是打扰陛下休息的合适时机。此外,我也不认为陛下想和您通话。”奥古拉丁静静道。

    “我父亲想不想和我通话,什么时候都轮到你说了算?!”伊莎贝尔怒道,秀眉紧锁,清朗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

    奥古拉丁简直油盐不进,他甚至连面部肌肉都没有动一丝一毫,只是淡淡道:“公主殿下,我是为您着想,毕竟陛下禁足您,是想让您反省,而目前看来您非但没有反省,反而怒气冲冲想和他对峙似的,我只是不希望矛盾激化罢了。”

    “反省?”

    “看来您确实是被宠坏了。”奥古拉丁尖锐道。

    房间蓦地安静了一瞬,只听得挂钟秒针的嚓嚓声。

    “那你说说看呢。”伊莎贝尔气极,声音反而柔和下来,她往后靠在洁白的靠枕上,眸子似笑非笑,“我洗耳恭听。”

    “您在宁泠小姐的协助下,出逃小格陵兰岛,本来就是巨大的安保失误,为此全骑士团集体受牵连,降薪受罚,想必您也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在乎。”

    “我知道。”伊莎贝尔静静道,“我做错什么都要罚你们,不是我想的,不是我罚的,我一共就活了十七年,至少有十二年在为了别人不受罚而循规蹈矩,我受够了。”

    “我们都以为您想有一个假期,并且制定了一个七天内如何保证您游玩安全的应急计划,同时紧急寻找您的去处,为此团长至少有三天没有合眼。但没有人预料到您不想回来,也没有人预料到您竟敢用一个假身份暴露在公众面前。

    “超过半年里,我只休了一天,戴伯因病请假两天,而团长一分钟都没有休息过,整个骑士团住在哪,吃什么,如何轮班,如何提前踩点您要去的地方,如何在不暴露的情况下接近您,如何帮助您伪装假身份,您不知道,您也不在乎。”

    “我说过,”伊莎贝尔顿了顿,“我不想你们跟着。”

    “您明知道我们迫不得已,倒也不必这么说来撇清关系。”奥古拉丁讥讽道,“恕我直言,如果您不是公主,爱去哪去哪,没有人想跟着您,也没有人愿意晚睡早起当牛做马跟着您转。怨言不是没有,只是有人帮您压下去了。”

    “我知道查尔斯做得很多……”

    “查尔斯?”奥古拉丁又露出奇怪的微笑,“等他的伤养好——恐怕至少一周才能下床——差不多就该进行退位手续了。”

    “退位?”伊莎贝尔茫然道,“什么意思?”

    “您不会真的以为,在出了几乎让您丧命的巨大安全事故之后,查尔斯竟然还能继续当骑士团团长吧?”奥古拉丁眯起眼慢慢道。

    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伊莎贝尔心里一紧,音调上扬:“爆炸是他能预料到的吗?如果不是他在,炸|弹不可能被拆掉,我早就已经死在格劳斯了,换做谁能比他做得更好?你敢说你能么?当初说没有查尔斯就无法拆弹的不也是你?我看是谁敢换掉他?”

    “我当然可以比他做得更好。”奥古拉丁冷道,“因为我压根就不会允许您去格劳斯。事故从一开始就是因为他过分纵容您肆无忌惮的行为。我听说波米尔有句谚语,‘不想被淹死的唯一办法,就是远离水边’。在格劳斯的您,半个身子都淹在河里了,换谁都会比查尔斯做得更好。”

    伊莎贝尔还想说什么,奥古拉丁不客气地打断她:“格劳斯已经不是第一次事故了,希望您记得,万花节游花市被推进苏拉湖,虽然直接原因是戴伯办事不力,但倘若查尔斯采纳我的建议,您根本不该去那么拥挤密集的场所,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是他放过了您,没有把您及时带回宫,这已经是最根本的错误。他竟然擅自运用职权放任您去万花节,差点酿成大祸,此次又擅自决断,允许您跨年夜前往格劳斯,无论任何人站在这里,我都可以说,是查尔斯的极大不称职造成了一系列后果。”

    奥古拉丁直视着她的眼睛:“查尔斯从最开始一错再错的时候,就该清楚的明白,最后的结局一定是他失去骑士团长的位置。而我早就预计到了这一点。”

    “查尔斯太过年轻,比您只大了八岁,担任骑士团团长一职年仅十五岁,简直是前所未有,滑天下之大稽。他缺少作为骑士团团长应有的品质,不能认清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反而自大、鲁莽、独断、心软、而且愚蠢。”

    伊莎贝尔气得脸色发青,她抓紧了被子大声道:“我不许你这么说查尔斯!”

    “那我不妨再告诉您一件事,”奥古拉丁语速缓慢,仿佛一柄钝刀子割肉般残忍,“查尔斯已经不是骑士团团长了,陛下亲口命令暂停他的一切职务,由我代劳,而等他伤好以后,换位手续结束,骑士团的一切都会回到正确的轨道上,履行它身为‘白鹰’之名的荣耀,获得与之相配的新团长。”

    “查尔斯,就是,最好的骑士长。”伊莎贝尔一字一顿道,眼泪在眼眶中发抖。

    奥古拉丁近乎绝情道:“如果我是那个被宠坏的人,我也会和您说出一样的话。”

    “我不明白我父亲怎么竟然会选择你,”伊莎贝尔难以置信地摇头,声音发颤,“你永远做不好骑士长,你永远比不上查尔斯,我也永远不可能和你做朋友。”

    奥古拉丁侧了侧头,声音清冷:“您看,这就是查尔斯做的第一件错事。”

    “骑士团是保护您的盾,是为您所用的剑,它从来都不是,也不该是您的朋友。”

    伊莎贝尔打了个寒颤。

    奥古拉丁又露出虚伪如程序化的微笑:“公主殿下,早晨的闲谈已经结束了,我会为您传唤早餐,祝您用餐愉快。”

    他微微鞠躬,动作无可挑剔。

    出门前,他又回过身,铅灰色的眼睛像冬天的钢铁。

    “如果您还愿意听建议的话,我想说,请长大吧,别再表现得像个小孩了。并不是所有人都要惯着您,也不是所有人都想要您这样的公主。”

    门咔嚓一声被合上。

    伊莎贝尔终于脱力倒在被子里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