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中文 > 都市言情 > 公主殿下 > 第 88 章
    于奏突然伸手抓住了卷帘门下沿!

    他两腿分开,屈膝,下跪,整个人躺下去,臀部贴地,腰身低凹,紧挨在地面上,头用力向后仰着,然后两手反着同时发力,把自己送了出去,眨眼之间,一气呵成。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仿佛一条游鱼般乘着水流滑了出来,地板上全是爆炸造成的碎渣,本该阻力巨大,擦一下都能刮掉一层皮,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痛,卷帘门下端几乎扫过他的睫毛,松开手的瞬间“轰隆”一声落地,压到了他尚未完全松手的食指,顿时指尖传来被门狠夹的锐痛。

    “快起来。”伊莎贝尔急忙把他往外拉,刚刚贴地滑跪的一瞬,于奏的背心完全被扯到了腋下,腰腹都露在外面,背后被碎玻璃划得不成样子,全是深深浅浅、密密麻麻的血痕,看一眼都头皮发麻。

    “我没事。”于奏艰难地撑地坐起来,把破烂不堪的背心脱了,抓着她的手,一时分不清手心里湿热的,是她的血还是自己的血,只看见她眸子颤抖着,便伸手把她按在肩窝里,用力摸了摸她的头。

    “我以为……你过不来了……”伊莎贝尔喃喃道,带着微弱的哭腔,极度的紧张中肾上腺素疯狂分泌,现在稍一放松,恐惧和剧痛后知后觉地涌过来,像一个愈来愈大的膨胀的黑洞,把人从头到尾冰冷地吞噬进去。

    “没事了,没事了,”于奏拍着她的背,他分辨出来掌心里大多数都是伊莎贝尔的血,意识到这点的同时他心如刀绞,只低声安抚道,“我知道来得及的,真的,这个动作我练了很多,很多次。”

    他说完,低头看伊莎贝尔的手,她摔倒的时候手心全扎满了玻璃,细嫩的皮肤被割得鲜血淋漓,甚至还有碎玻璃卡在肉里,晶莹得反着血色。

    于奏简单给她挑了几个大的玻璃片,水和毛巾什么的刚刚跑步的时候的只能全扔了,再者时间紧迫,只能草草处理一下,一双手血淋淋看得人心痛得要命,她刚刚还不管不顾伸手拽他过来。

    “膝盖我看看。”于奏沉着脸道。

    伊莎贝尔乖乖伸腿,刚一动顿时发现两条腿正面,从大腿到膝盖到小腿,全跟被碾碎一遍似的疼。

    她本来保暖的打底裤还算厚,可惜因为高温全脱了,只剩一条极轻极薄的黑色贴身裤,上面绞着碎玻璃,死死缠在丝线上,扎进肉里,两个膝盖都是湿润的,只是因为黑色的布料看不清血色。

    右脚踝高高肿起,像个馒头似的,于奏拇指轻轻一按,就钻骨似的疼。

    “应该只是扭伤。”伊莎贝尔认真道,像是立刻给自己辩护的律师。

    于奏抬眸看了她一眼,确实是扭伤,但她这幅急于撇清自己伤势的态度,气得让他想打人。

    于奏缓缓揉了揉眉心:“你这个裤子……”

    他要背伊莎贝尔走,而这裤子被玻璃刮得跟刺猬似的,只会对内扎她对外扎他。

    但伊莎贝尔就这么一条裤子了。

    伊莎贝尔的脸腾得就红了,红得哪怕是远处火光的映照下都一清二楚,但她死死抿着唇,眼眸低垂,动作飞快,立刻就右手扶着墙,左脚支撑着身体,左手单手飞快地把裤子褪到膝盖。

    白衬衫的三角下摆勉为其难地遮到大腿上面,轻飘飘地随着她的动作起伏,露出一点……白色的内裤边缘。

    于奏沉默地扶着头,小指一下一下敲着太阳穴,不知道该帮还是不该帮,或者现在该转过身去,但既然他不可能一直不看她,现在转过去就显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伊莎贝尔在逃家之前还想过,以后必然是没机会穿什么暴露的衣服了,所以此次出逃,必要找个机会穿点什么年轻女孩儿都喜欢的露脐装、露背装、吊带装、低胸装等等。

    现在好了,她做梦也没想到要在生死攸关的时候,来个下衣失踪。

    她咬着嘴唇,心想速战速决,又不是没有衣服,就当是穿泳衣了,但心越急越做不成事,肿起的右脚都一鼓作气忍着疼脱掉了,额头上沁出一层汗,但左脚得站在地上,右脚不能落地,脱左脚的时候,她弯着腰艰难地一点一点把裤子从小腿往下推,扶着墙的手心生疼。

    于奏实在看不下去了,伸手把她扶了起来,伊莎贝尔突然得到了支撑,靠在他身上,都开始止不住低低地喘息。

    于奏垂着眼帘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蹲下来,仰头看着她,神色似笑非笑,指了指自己的大腿:“坐吧,我帮你。”

    伊莎贝尔扶着他的肩膀坐在了他的腿上,于奏一手抱着她的腰,她的右靴被留在了卷闸门那一边,索性左靴也不要了。

    然后他尽量轻柔的,一只手把扎满碎玻璃的裤腿从她左脚上褪了下来。

    高温让人心浮气躁,他随手把脱下的紧身裤丢在一边,落地的时候竟然发出玻璃般的叮叮咚咚声,然后被火苗点燃,烧了起来。

    伊莎贝尔低头重新扣上手|枪,一指宽的细皮带只能直接绑在腿根上,被用力收紧,边缘勒出一点点肉。

    于奏低头看了看她的腿,大大小小的伤口,伤得很严重,不少地方破了一寸长口子,有些还不知多深,血流尚未凝固,顺着腿一直往下流,妖艳地顺着轮廓漫开,红白相间,诡异狰狞,又美得惊心动魄。

    伊莎贝尔手指捂了他的眼:“别看了。”

    于奏嗯了一声,扶着她站起来,然后背朝着她示意她趴上来,背她走。

    伊莎贝尔看着他一背的血,犹豫再三,被于奏反手勾了一下膝盖,催促道:“怎么了?”

    伊莎贝尔还是趴了上来。

    于奏背着她起身,中间似乎疼得顿了一下,但立刻又没事了似的往前走。

    宋芝芝刚刚一直坐在一根铁棍上看着他们,一言不发,好像逐渐从极度惊恐中缓过来了,像条冰封的冻鱼逐渐复苏,之前吓得呆滞的眼珠子又活络地转动起来。

    她眨巴了一下眼,抬头看着伊莎贝尔:“我看到你的内裤了,是白色的。”

    于奏笑得颤了一下。

    伊莎贝尔本来已经克服了自己的羞耻心,这么一听顿时整个人都炸毛了,扑棱了一下一头埋进于奏身后,闷道:“那也不用说出来。”

    宋芝芝无所谓地耸耸肩:“没关系,我也是白色的。”

    于奏又低笑了一声,哑道:“宋芝芝,你不可以告诉别人自己内裤的颜色。”

    宋芝芝翻了个白眼:“我也不会把内裤露在外面。”

    伊莎贝尔发出了垂死的呜咽声。

    “好了,”于奏咳了一声,把伊莎贝尔往上送了送,“都少说点话。”

    温度稍低的地方只有短短一段路,像是令人窒息的潜水中短暂的换气,之后三人都迫于体力没再说话,宋芝芝身上也有伤口,但一直都没叫疼叫累,只是自己忍着,走不动了就拽着于奏的裤兜借点力。伊莎贝尔几次表示想下来自己走,但她的脚腕的情况就算能被扶着慢慢走,也只会拖慢速度。

    北门被锁。

    看到锁门的那一刻宋芝芝抓着头发叫了起来,跺着脚用小孩子的脏话大骂“臭商场屎商场”,但是无济于事,防火门的强度不能随随便便撞开,小口径手|枪对这种厚度的防火门无能为力,他们也根本没有撬锁的工具,钥匙要么在三楼一开始就被炸毁的总控室,要么就是在一楼保安处,根本无法可想。

    根据墙上挂着的烧得七零八落的地图,一共六个安全通道,三个卷闸门,既然初衷是隔绝区域起火,防止扩散,理论上卷闸门应该是均匀分布,每两个卷闸门的隔断里都有两个安全逃生通道。

    西北门成了他们最后的希望。

    行军变得极为困难,从北门到西北门的路上火势滔天,北方通往副楼4栋的横桥也被炸毁,尸体遍地都是,被烧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烤肉味,他们在地上捡到了不知是谁的半瓶矿泉水,分着喝了,但是汗和血依然在抽走身体里最后的水分。

    伊莎贝尔意识有些模糊,她身体奇异地高热起来,仿佛体温调节濒临崩溃,迟迟无法恢复普通的温度,高烧的症状都出现了,她时而浅浅地沉到了睡眠中,时而眼前的画面又和噩梦中的火焰重合,哆嗦一下猛地惊醒。

    同样起伏不定的还有对火的恐惧,有时她好像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就算看到突然炸开的火光也无动于衷,有时又好像突然醒过来似的一阵阵恶寒,怕得心率猛增,只能盯着于奏的后脑勺,强迫自己不去看四周的火光。

    她突然意识到,或许自己会死在这里。

    这样莫名其妙地,无力地,恐惧地,死在这里。烧成黑色的分不清身份的焦炭,最后只能和其他无数焦黑的骨头一起处理掉。

    一个更恐怖的念头攥住了她。

    既然是恐怖袭击,布局周密,伤亡惨重,目的是什么?为什么偏偏在今天?为什么偏偏袭击了这个商场?是随机吗?是巧合吗?

    还是对方已经发现了她的身份,是冲她而来。

    如果是她造成的……是不是所有的命,都要算在她头上。

    这个念头压倒了一切,海啸般铺天盖地地涌来,一阵阵轰然激荡着几近极限的心绪,恐惧一步步攀升到了极点,像是缓缓停在百米高空最顶端的过山车,只差一瞬就会俯冲而下。

    于奏停下了脚步。

    西北门的安全通道开着门。

    门里门外,是喷吐的剧烈的火光,火势熊熊,高温席卷,隔着百米距离便已经难以靠近。

    里面隐约是堆积如山的尸体。

    他们从五楼下到四楼,走的是东南门,地库爆炸,火焰涌上来直接吞噬了整个安全通道。

    而西北门……恰恰是东南门的对角方,前门和后门……各一个地库入口。

    同样的惨剧,发生在了商场的两个地方。

    他们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