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破南墙》录制前一周。
“欣姐，你就看一眼，”鲍义拿着文件夹费力地跟在女人后头，女人踩着高跟鞋大步流星，鲍义抱着肥硕的啤酒肚追得很辛苦。
下周就开始录制了，九十九个名额中，张总小女儿又临阵罢工不干了，名额空了一个，得到消息的时候，鲍义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就抓着于奏的档案冲进了欣姐办公室。
“看什么看，”女人烦不胜烦，“明天就拍了，候选又不是没有，你半途找个野路子，谁知道是个什么废物玩意。”
“不是废物，真不是，欣姐你就看一眼，还有他写的歌，特别好，”鲍义真诚地恨不得把档案举在头顶上，“而且人长得也帅，特别上镜，绝对是话题爆点，收视率刷刷刷往上涨那种。”
欣姐嗤笑了一声，翻了个白眼，白眼翻到一半，瞥见档案上被鲍义抓着晃来晃去的于奏证件照。
白底白衬衫，照片上的少年露出浅浅的微笑，干干净净，眉清目秀。
“咦。”她摘下了嚣张的亮橙色墨镜，拢了一下身上的羊毛小坎肩，揉了揉眉心，总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
某个她丢了护照和机票的深夜，第二天七点要赶飞机去巴黎的秀场，她半夜急得冒火开车出去沿路找，当时昏暗的路灯下，一个黑色的单薄的身影，静静在路边站着，身高腿长，声音微哑好听。
“是他没错。”展欣说。
“啊？”鲍义迷茫。
“行吧，放我桌上，我过会看一眼。”展欣一把抓走了档案，摆摆手示意鲍义可以滚了。
鲍义挠了挠头，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态度转弯。
这算是成了……还是没成？
三天后，于奏突然收到了《撞破南墙》节目组的短信。
通知他入选。
那是一个后来，出道即爆火，两年内登上娱乐圈顶流，被业内大小明星称神的，阴差阳错，但又命中注定的起点。
*
苏拉城，花满市。
伊莎贝尔记忆中自己从没醉过酒。
一方面，没有人能逼她喝酒，喝不喝看她自己的心情，一方面，她生活习惯都很健康，没有嗜酒的习惯，总是点到为止。
所以这次醉酒可把她害惨了，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起来的时候头痛胃痛脑子痛，愣是在床上坐了半天，想不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也想不起来自己在哪，更想不起来自己昨晚发了什么疯要喝酒。
她赤脚下床，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发现是于奏的家，顿时快心肌梗死了。
“哟，起了？”查尔斯阴沉沉地靠在门口，没好气地把三明治和牛奶塞进微波炉重新加热，“够能睡啊？我还以为您今儿不起了呢？”
伊莎贝尔沉默地看着一茶几的开封酒瓶，还有淌在地毯上的红酒残渍，揉了揉眉心，张口哑声问：“于奏呢？”
“您嗓子怎么了？”查尔斯眉头一紧，追过来看她，“感冒了？昨晚着凉了？又不穿鞋？鞋碍着您什么事了啊？”
伊莎贝尔烦得慌，见他说不出什么好话，转身准备上楼洗漱。
“他昨晚喝醉了吧。”查尔斯淡淡说。
“？”伊莎贝尔脚步一停，“啊？他喝酒了？”
她全都记不起来了，记忆卡在了她坐在厨房里抱着红酒瓶灌酒的那一瞬间，潜意识里她好像觉得于奏回来了。
她该不会和于奏对坐着喝了一晚上酒？
“是啊，喝醉了就站在院子里吹冷风，”查尔斯耸肩道，“还尽说些醉话。”
伊莎贝尔问：“什么话？”
“您好像很关心他的事啊？”查尔斯危险地眯起眼睛，面色不善。
伊莎贝尔：“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查尔斯哼了一声，薄唇微抿，顿了一下，冲桌角点了点头，声音突然低下去：“那个，我检查过了。”
伊莎贝尔走过去一看，是鲍嫂送给她，又被查尔斯抢走的梅花香包。
“您要就要，不要就算了。”查尔斯咕哝了一声，别开视线。
伊莎贝尔看了他一眼：“不是让扔了么？捡回来做什么。”
话虽如此，她飞快地抓起香包，放进睡衣口袋，转身走上楼了。
这就算是和好了。
她刚走上楼，转角就碰到了于奏。也不知刚刚她满屋子找人的时候，他躲到哪里去了，但这里是他家，随便找个地方待着被她漏掉了，也不奇怪。
于奏还穿着昨晚的黑色夹克，拉链敞开，露出里面棉质的白色长袖衫，伊莎贝尔抬头，蓦地撞上他的目光，不知为何心跳加速起来，捏了捏口袋里的香包，小声道：“早。”
“早。”于奏回她，声音有些沙哑，目光落到她洁白的赤脚上，顿了顿，但没说什么。
“不早了！哪儿早了？！”查尔斯在楼下咆哮，“十二点了都，您赶紧下来吃饭吧！胃都搞坏了！”
“我有事想……”伊莎贝尔开口，她想解释自己昨晚为什么赌气跑到他家，虽然不知为何一觉睡醒，已经完全不气了，但想来于奏早上回来，看到屋子里多了她和骑士团，还是很吃惊的。
“我有事想跟你说。”于奏跟她异口同声。
“啊……”伊莎贝尔犹豫道，“你先说吧。”
于奏和她默契地走进二楼书房，关上门，伊莎贝尔自然地坐在凳子上抬头看他，于奏却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伊莎贝尔突然莫名注意到他的嘴唇……不知是不是冻得，有些偏红，唇形很好看，虽然看上去线条坚硬，仿佛雕刻出来似的，开合的时候隐隐透着认真，但亲上去应该微烫又柔软……
伊莎贝尔打了个激灵，大早上的，她怎么就看着于奏的嘴唇出神了呢？
她这辈子都没这么在乎过一个人类的嘴唇。
“你觉得呢？”于奏问。
“不好意思，”伊莎贝尔指尖按了按自己的心脏位置，一贯良好的仪态帮她遮掩过去，镇静道，“我刚刚走神了。”
于奏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我刚刚说，其实我睡眠不好，半夜容易醒，早上起得还早。我酒量也不行，因为要保护嗓子，很少喝酒。此外我不仅小臂有伤，后背、小腿和膝盖上都有伤，很丑。”
伊莎贝尔确认他说完了，疑惑道：“所以……？”
于奏继续说：“而且我做饭并不好吃，和鲍嫂比起来差远了。我只会一些简单的家常菜，下个面可能还行，但再难一些的，我其实还没学，也不擅长。”
伊莎贝尔越听越一头雾水：“啊？”
于奏低头看着自己的拖鞋，补充道：“我其实也不是很喜欢海绵宝宝……不，我不是不喜欢它，我其实没看过多少集，我可以陪你看……但是我小时候动画片看得不多，后来电影电视剧都没时间看，很多网上的热门话题，我都不清楚，都是鲍哥帮我了解，游戏也不会打，我……挺没意思的。”
伊莎贝尔不明白他大早上在这忏悔个什么劲儿。
“还不够么？”于奏黑色的眼里流露出一丝茫然，他咬了咬刚刚伊莎贝尔还觉得很好看的嘴唇，转身向门口走去，“我再想想。”
“想你自己的缺点吗？”伊莎贝尔实在是不明白，宽慰他道，“你不用想这么多，我觉得你很好啊。”
“别。”于奏立刻转身，两侧的手握紧了，“这个……不用说了。是你对我的……误解。”
伊莎贝尔：“……啊？”
于奏提醒她：“你是不是也有话要跟我说？”
伊莎贝尔点头：“我昨晚突然来你家，实在不好意思。”
于奏：“嗯？”
伊莎贝尔解释：“我昨晚不小心喝醉了，当时不知道做出什么事儿来，其实……也没什么事。”
于奏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你不记得了？”
“嗯。”伊莎贝尔苦笑，“我好像喝断片儿了。”
“啊。”于奏发出了一个短促的音，掺杂了欣慰、遗憾、轻松、失落和愉快等复杂情绪。
伊莎贝尔狐疑道：“我昨晚，做了什么吗？”
于奏摇头：“我不想对你撒谎。”
伊莎贝尔：“？”
于奏：“我不说。”
这个回答着实超出伊莎贝尔预想了，迄今为止于奏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不”字，可见她昨晚做了多么令人发指的事情，该不会脱光了在大厅里跳舞吧？或者比那更难以启齿？她把于奏脱光了逼他在大厅里跳舞？
这个问题直到鲍义进门，伊莎贝尔仍然没有想通。
鲍义拎着大包小包的吃的，包括但不限于鲍嫂包的韭菜盒子、四色烧麦、纯肉小馄饨和玉米烙饼，左脚蹬右脚鞋跟，费劲巴拉地换鞋，一边喊：“阿奏，东西太多了，来接把手。”
“哦！您也在。”鲍义见到伊莎贝尔，吃了一惊，眼珠子转了转，“您也……来点吃的？”
伊莎贝尔手揣在雪白的披肩外套里，淡淡道：“刚吃。”
“诶那行那行……”鲍义跟公主殿下待在一起紧张，扯着嗓子大吼，“阿奏人呢！我还没找你算账！”
于奏揉了揉眼，从沙发上坐起来，把盖在身上的小毯子扯到一边，嗓音带着刚睡醒的低哑：“嗯？”
“你怎么搞的？”鲍义不高兴，“看你黑眼圈重的，不会又不睡觉熬通宵了吧？！等下，你这一身黑咖啡味！”鲍义瞪圆了眼睛，叉腰怒斥道，“你又哪来的压力？啊？我压力才大呢好么？”
伊莎贝尔不解道：“压力？”
“诶对，他老毛病了。”鲍义嘿嘿笑道，又刮了于奏一眼，“就他吧，压力一大，就喝黑咖啡，喝多了就通宵，你说哪有这样的，是吧？”
伊莎贝尔内心嘀咕，该不会她昨晚真逼着于奏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要不然怎么好端端的压力大呢？
于奏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他抖了抖小毯子，顺手叠好放在一边，看着鲍义勾起嘴角道：“你压力没我大。”
鲍义：“放屁！你昨晚看微博热搜了吗？你妈到底什么来头啊？”
于奏说：“你老婆。”
“你亲妈！”鲍义咆哮，把手机怼到于奏面前，“你自己看看吧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