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中文 > 都市言情 > 公主殿下 > 第 41 章
    烟火绽放的时候,周围一片喧腾,吵得窃听装置名存实亡。呆比眼见公主三人组已经走出监控范围,四下无人,于是暗戳戳地把自己的花灯也掏出来往水里放。

    花灯同时入水,结缘结的是爱豆和铁粉的缘,他才不管什么情深缘浅,什么封建迷信都不管用的屁话,他曾经听说过奏神很仰慕爱德皇室古典乐团,可惜呆比全无音乐细胞,唯一能接近乐团的方式就是加入骑士团。

    摸着良心说这办法过度迂回了,但人就是会为了荒诞的理由拼命,虽然把真心掏出来喜欢一个千里之外的人有些浪费,但或许一腔真心这辈子就是用来浪费的,那不如浪费在喜欢的人身上。

    无比虔诚,无比感人。

    呆比被自己感动得泪汪汪,很认真地把哥哥来年的资源口碑实绩路人缘全部许了一遍愿,还仔细想想有没有漏的,突然听到耳机里传来奥古拉丁的声音。

    “公主殿下在哪?”

    奥古拉丁就是一块没嘴巴的铁板,半天蹦不出一个屁来的那种,平时存在感接近于空气,骑士团的成员经常打趣说两个副团长的话如果能平均一下就好了。

    呆比目送花灯远去,拍拍手:“什么在哪不在哪,不是跟奏神和小姑娘放花灯呢么?”

    他一回头,愣住了。

    一眨眼的功夫,公主殿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人呢?”呆比声音劈了,浑身发冷,扑到屏幕前看,“那两人呢?”

    于奏和宋芝芝正在服务台登记走失儿童,一个穿着制服带着工作证的姐姐把她领走。

    于奏竖起大衣的领子,在夜风中,只身往回走。

    呆比调到公频,声音颤抖:“戴伯呼叫a组全员,戴伯呼叫a组全员,不要藏了,现在都去找公主殿下……快!”

    他拨通了骑士长的电话。

    *

    花满市。

    枝形吊灯投射下淡金色的光,整面的白墙上潇洒地手绘了蓬勃向上的暗红藤蔓,画风潇洒凌厉,笔墨大气飘逸。

    查尔斯一个人驾车回了别墅,楼上楼下爬上爬下拍了三四轮,此时百无聊赖地靠在墙上,转着手里的手机,黑色的薄屏旋转飞快。

    “还没好?”他问。

    不管是碎玻璃也好,抽象手绘也好,在他眼里都是一个样,中看不中用。

    谁失心疯了要在自己住得地方追求艺术,不就是一个睡觉的地方,重要的是安不安全,安不安静,查尔斯侧耳聆听,很好,离最近的马路较远,公主晚上睡眠浅,如果总是有车经过,她会睡不安稳。

    “急什么?”宁泠噼里啪啦敲着键盘,肩膀和耳朵夹着手机,看着笔记本上传过来的照片,“诶,你也算是看了一圈了,好看么?”

    “什么好看不好看?”查尔斯眯眼。

    “室内设计,”宁泠隔空白了他一眼,“看到客厅那最大的一片红色玻璃了么?”

    “是什么?快落下去的一堆碎片?”

    “不是落下去,是弹上来。”宁泠淡淡道。

    “用高速摄像机捕捉真实的红色玻璃镜面破碎瞬间,空中弹起的碎片的位置和形状,然后按照原样复刻在墙面上,自然张力远胜过刻意安排千万倍。”

    “哦……”查尔斯转头看了那一面玻璃碎片墙,抱胸道,“所以有什么意义么?”

    “意义?”宁泠嗤了一声,“俗人才谈意义,艺术无需理由。有些东西,没说出来的时候是存在的,说出来的瞬间就消失了。”

    查尔斯懒洋洋地盯着那群玻璃碎片:“你就是靠胡扯来把破烂拍卖那么贵的?”

    “错了,”宁泠说,“美不会因为你不能欣赏就不存在,你仔细看看,要是没点感触……”

    “说明它不美。”

    “不,”宁泠冷冷道,“说明上帝造你的时候忘了安脑子。”

    查尔斯懒得搭理她,但目光还是被莫名得往那面墙吸过去,越看越好像要沉进去一般,快要触底的时候,朦胧的意识一哆嗦,往回狠命一拽,五感瞬间回归,耳清目明,四周相似又不相似了。

    查尔斯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那一片跳起的玻璃碎片……好像在和他身后的这面墙上暗红的藤蔓遥相呼应,一同向着无止境地高空拼尽全力够着,直到无法支撑的极致,被无处不在的万有引力禁锢在那力和美权衡的瞬间。

    枝形吊灯也是,长长的衣帽架也是,往上旋转的阶梯也是……

    这是一栋活着的房子!

    查尔斯低笑了一声,揉了揉眉心,确实是宁疯子的风格。

    “看出来了,”查尔斯嘴上说,“看出来我是个俗人。”

    “好的,”宁泠无所谓道,“俗人重拍一下一楼的落地窗,从东北往西南拍,把室内的灯光全部打开,包括衣柜右边那两个。”

    查尔斯依言打开灯光,顺便瞥了眼表:“最多再给你拍两张,我要回去了。”

    “是么,”宁泠说,“可能上帝给你安了脑子,只是你丢在伊莎贝尔跟前了。”

    查尔斯刚取好景,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是呆比。

    查尔斯随手按了接听。

    免提下,呆比的声音惊慌失措地在空旷的客厅中响起,颤抖的字句叮当滚落一地。

    灯光大亮下,查尔斯抬头,落地窗倒映出孑然身影。

    “对……对不起老大,我们在找了,公主殿下电话打不通,不会走多远的,就只是一晃……”呆比吓坏了,剧烈地喘气声、脚步声、风声,交织在一起。

    “我是不是让你一直盯着她!”查尔斯暴喝。

    呆比立刻噤声。

    查尔斯剧烈头痛起来,热血涌上脑子。

    他一直在怕,怕自己只是走开一会就要出事,理智告诉他没事的,伊莎贝尔不会那么没分寸,于奏不会那么不负责任,意外也不会天天发生,再说还有一个组的骑士盯着……

    全是废物!

    “查尔斯,”宁泠的声音从房子内置的音响里传来,“不会出事的,你不要……”

    “闭嘴!”查尔斯吼道,他气极了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查尔斯翻身越过沙发往门口跑。

    “如果她出事了,你……”

    他在身后摔上门,最后一个字在震天响的摔门声中戛然而止。

    宁泠沉默了很久,安静的呼吸透过音响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响着,像是闹鬼的屋子里呜呜咽咽的风声。

    半晌,她挂断了通话,自嘲地笑笑。

    如果伊莎贝尔出事了,查尔斯会把她怎么样?还能怎么样?

    宁泠抬头,耳边长串的耳坠碰撞后叮当作响。

    面前大红的笔记本,屏幕纤薄,拐角锋利如刀,屏幕上两个打开的文件夹并列。

    一个是“手机备份图库”,一个是“查尔斯拍的”。

    可见她就不该妄想。

    *

    伊莎贝尔在一片冰冷中醒来。

    她打了个哆嗦,迷迷瞪瞪中意识依然模糊,但能感觉到自己躺在地上,地面潮湿,双手被反束在背后,很紧,手腕、腰臀和后脑都有不同程度的痛感。

    她凝神听了一会,人群和烟火的喧嚣都消失了,周围只有淙淙的流水声,四周有一些晃动。

    应该是在一个空无一人的地方。

    她是被丢下了?亦或是把她捆起来的人暂时离开了?

    伊莎贝尔睁开眼,一张脸近在咫尺,猝不及防地和她对上视线。

    她的尖叫被嘴里的湿抹布堵了回去,闷闷地在胸口炸开。

    那个男人就蹲在她面前只有几寸的地方,低头看着她,面无表情。

    “醒了?”他的脸被月光笼罩着,看起来竟然儒雅可亲,即使在这样的环境中,都像是整一整衣襟就能走上中学讲台的语文老师,斯文地带着银边细框眼镜。

    伊莎贝尔勉强坐起来,拼命把嘴里的臭抹布吐了出来,还好塞得不算很深,只是嘴角被拉扯得疼,满嘴都是令人作呕的油污味。

    她努力吐了一点口水出去,又干呕了几下,这才注意到她竟然在一艘狭长的小木船上,顺着苏拉河顺流而下行驶了一段,看高空中零星烟花的方向和距离,她应该在花市的下游。

    船上不仅只有男人一个,还有其他六个戴着百合花面具的人,三男三女,其中一人看服饰是当时和男人扮演情侣的女生。

    六个人,六个无声无息的黑影,立在木船两侧,面具后的眼睛冰冷没有表情,只是间或眨一下,让人意识到那是活人。

    四下寂静无人,船头的小马达也关掉了,此刻顺着水波往下游漂。

    “常衡?”她问。

    “夏贝尔,”他微微一笑,“你竟然还知道我,看来抵制运动也不是全无效果。我以为你会更惊慌一点,看来是我小看你了,不愧是连公主殿下都能捆绑营销的心理素质。”

    被冷风一激,伊莎贝尔被迷得昏昏沉沉的头脑逐渐清醒过来。

    这个人愿意自爆真实身份,完全不在乎自己的现实的人身信息安全,直接在网上引爆了反对夏贝尔的联名抗议运动,一度甚至刷上了热搜第一。

    但是再那之后,因为宁泠委托了鲍义作为她的经纪人,门路和钱都不是问题,于是这件事被压下去,以危害网络安全和保护个人隐私为由直接官方扑灭。

    但没想到,扑灭的只是明面上的舆论,没扑灭的是他们暗中的活动。

    “你误会了。”伊莎贝尔镇定道。

    她不可能慌张,就算天塌下来,公主殿下的仪态都不能有失,有些东西从小教到了骨子里,就成了她的一部分,长大以后再怎么努力也磨不掉。

    八岁的时候,她被绑架,商务车后座被一左一右两个蒙面壮汉夹着,她不哭也不闹,只是很平静地说我想喝水。□□中的一个甚至笑了起来,把自己的矿泉水递过去,和驾驶座的人说怎么回事,这不会是公主的仿生人吧?

    “误会?”常衡微微挑眉。

    “我就是伊莎贝尔。”她说。

    此时此刻并不是隐瞒的时候,虽然她很希望能继续隐藏公主殿下的身份,但和安全相比,孰轻孰重,她心里一清二楚。

    “你把手机给我,一分钟,我可以自证身份,如果你知道任何有关皇室的内幕消息,也可以提问我,我知无不言……”

    伊莎贝尔的话被常衡的一阵失控的大笑打断。

    “什么意思。”伊莎贝尔问,心里突然没底了。

    常衡捆了她,她并不怕,只要拖延,绑她无非是有利益需求,而查尔斯找到她只是时间问题。

    常衡一副谦谦君子模样,她也不怕,社交场上虚与委蛇貌合神离的见多了,不就是披着皮的狼,谈判技巧是小格陵兰岛必修课,没什么可怕的。

    但他突然抽搐着手脚仰头大笑,大睁着眼,目眦欲裂,整个人仿佛被割裂开,一部分在歇斯底里地发笑,另一部分则怨毒得像是吐着鲜红舌信的蛇。

    而他身后的六个人,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分明睁着眼睛,露着耳朵,却仿佛是不闻不问的死人。

    伊莎贝尔突然脚底发凉。

    这群人……简直就像是精神不正常一样!

    她可以和任何人讲道理,但却没法和精神病讲道理。

    “夏贝尔,你太可笑了,”常衡摇头,“都到了这种时候,你还在白日做梦,以为自己是公主殿下?你要是公主,那我就是查尔斯,哈哈哈哈哈有不有趣?好不好玩?”

    伊莎贝尔勉强扯了扯嘴角。

    “好玩你妈!”常衡脸色大变,猛地站起,小木船狠狠晃动,船舷几乎贴着水面剧烈摇摆,伊莎贝尔半跪在船舱里,手在背后无处借力,差点失去平衡栽进水。

    常衡一手拽着她的领口,猛拖到自己面前,伊莎贝尔被迫抬起上身,小腿被拖离船底,只能勉强靠脚尖支撑身体。

    “你冷静点,”伊莎贝尔眼角瞥向深不见底的苏拉河,语气平和,“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我们可以慢慢谈。”

    “我想要什么?”常衡冷笑,另一只手猛地撕扯开自己的白衬衫,扣子挨个崩掉,狠狠地在船舷上跳动,精瘦的胸膛裸露在冷风里,“你看!你睁开你的狗眼看看!”

    那是一整副巨大的刺青,从锁骨底端一直蔓延到肚脐下。

    刺的是公主殿下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