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泠完全没留手，高跟鞋弥补了身高差，一巴掌去得又快又准又狠，纪光耀一个体重抵得上她一个半的中年人脸活生生被打歪了，懵住了。
“纪老师！”吓傻了的工作人员扑过来拉架，一边一个拉住纪光耀，打圆场说好了好了大家好好说话都别动手什么人啊就往剧组放？！
“宁泠。”她挑眉道，“宁顾女儿，不认识也听说过吧？”
整个一仗势欺人嚣张反派的气场。
纪光耀的脸色僵住了，他当然知道宁顾是谁，随随便便垄断了大半个娱乐业，也回忆起这个叫宁泠的是个什么东西，早十多年前就敢在酒席中上桌摔他爸的酒杯，怒斥一桌子大人全是喝酒的坏蛋，宁顾那个一言不合就吞并上市公司的老狐狸一点没恼，还把发脾气的宁泠架在脖子上，丢下一桌各界大佬屁颠颠地哄女儿去了。
从此声名远扬。
纪光耀毫不怀疑这么个小魔女如果闹腾起来，真能把拍到一半的电影给搞黄了，甚至说句话就从此封杀他，随便捧出一个国王二号。
这种角色这么会突然跑到剧组里来？
“对不起，”纪光耀立刻鞠躬道歉，把工作人员都吓傻了，“是我做错了，我给您道歉。”
宁泠不耐烦地收了收胳膊，回头瞥了一眼怂不啦叽还往回拽她的公主殿下。
怂什么啊？妈的干他啊？！
宁泠哼了一声，扬了扬下巴：“就这？”
全场都极其安静，纪光耀的脸色黑的能滴出水来，扭曲狰狞地挤出微笑，仿佛做了嘴角上扬手术导致僵直的后遗症。
“我不知道是您的缘故，我骂人是我的错，”纪光耀居然自己扇了自己一巴掌，极其诚恳地给比他小了两轮的小女生鞠了个大躬，差点一个踉跄栽下去，还是工作人员眼疾手快扶住了纪老师。
他对自己下手比宁泠还狠，巴掌不响，但脸飞快肿起来。
“宁泠啊，那个你听我说句话。”张导看不下去了，他姑且在一个国际颁奖典礼上和宁泠有一面之缘，此时全剧组都等着他控场。
张导：“你一个人……来玩的吗？”
其他人的目光都怪异地落在夏贝尔身上，能让宁大小姐这么护着的是什么狠角色？
“夏贝尔，”宁泠拉住伊莎贝尔，扬眉扫视了一圈，“虽然是个新人，但是我要捧的人。”
伊莎贝尔露出一个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
她低调了这么久的路人形象被大小姐二话不说咣咣砸得稀巴烂。
“反正国王陛下也老了，到时候成为女王陛下的就是当今公主殿下，我看夏贝尔以后演艺事业非常好，比演什么国王要好得多。”宁泠发言逐渐大不敬，吓得全场都抖了抖。
宁泠瞥了一眼纪光耀：“我看你还不如早点滚蛋算了。”
伊莎贝尔：“……”
大小姐什么时候能长点心。
“咳，”张导拍拍手，“这样，今天也不早了，现场在录像的早早给我删掉，不许外传，我们暂时休息半天，明天按原计划开工。”
“都散了都散了！”传话的助理吼起来，巴不得立刻全部撤离。
宁泠毫无兴趣和纪光耀纠缠，甩了甩手腕，打他还嫌手疼，就不该自己亲自动手。
“嘿，”宁泠眼珠子一转，又笑着拉伊莎贝尔，“我要去你住的地方玩，快回去吧你不热我还热。”
伊莎贝尔简直头痛。
头痛的还在后面。
*
宾馆219.
“不是吧？你就住这种破烂房间？”宁泠绕了三圈找不到位置坐，最后屈尊坐在了伊莎贝尔的床上，“你这么仇恨自己么？”
伊莎贝尔：“……还行。”
“拜托，墙都发霉了。”宁泠被天花板上面潮湿的一片青黑色的斑块恶心得打颤，瞥了一眼拼命吹冷风奈何功率低下的旧空调，“你就把我的紫檀屏风放在这个破空调下？这还滴水呢……不全潮了？”
“只有这里有空地了，”伊莎贝尔无奈，“再有就是门口，放在那里人都进不来。”
宁泠嘴角抽了抽：“公主殿下，你这是出宫苦修来了么？我是把你送出来玩的，不是让你搞死自己的。你这弄得我像什么大罪人。”她拿起床头柜上的花瓶看了看，“你画的？”
“不是。”
宁泠松了口气：“还好，我就说你师从德伦赛，不该画得这么丑。”
伊莎贝尔从袋子里翻了翻，掏出薯片：“……吃吗？”
宁泠勉强克制住自己嫌弃的表情：“行吧拿来吧，真服了你了，我说真的你这猪窝里还有一股子霉味。”
“最近下雨来着……”伊莎贝尔顿了顿，瞪了她一眼，“你才猪窝。”
宁泠叼着薯片咯咯笑起来。
门口传来脚步声，门卡发出“滴——”的一声。
“啊？其他人有你的房卡么……额。”宁泠话说了一半，看着查尔斯冷着脸，低头进屋，指尖夹了一张白色复制的空卡，反手嘭的把门关上。
“哟~好久不见。”宁泠脱下两只高跟鞋歪歪扭扭地倒在地上，黑色船袜纤薄地勾在脚尖上。
查尔斯满脑壳青筋直冒，低音都灌入了力量般压来：“你在这里搞什么？”
“见我要捧的小新人。”宁泠挑眉，她的眉形细长，眉尾上挑，锋利却又带着丝妩媚，像是勾着黑色窄刀的金色缎带，飘逸而危险。
“你就当着那么多人面打人？”查尔斯气得脸都青了，“疯了？有没有考虑过后果？”
“没关系啊，”宁泠把薯片咽下去，“他还能把我怎么样？”
“谁管你怎么样，”查尔斯三步并两步冲上来，居高临下：“我是说公主殿下的身份极有可能会被你这种冲动愚蠢的野蛮行为暴露！”
“是是是，”宁泠指尖点着自己太阳穴，下巴搭在手心上，饶有兴致地抬头看着他，“我看伊莎贝尔都不在意，就你皇上不急太监急。”
查尔斯侧脸肌肉绷紧，磨了磨后槽牙，瞳孔收缩，如果不是了解他，伊莎贝尔简直怀疑下一刻就是血溅三尺的限制级画面。
“好了好了，”伊莎贝尔头疼道，“都别吵架。”
“公主殿下现在不回去了，”查尔斯生硬地盯着宁泠，“你最好想出什么解决……”
“啊，”宁泠竖起一根手指，“你错了。”
“什么？”查尔斯问。
“我可不解决这件事，”宁泠眼睛弯了一下，钩子似的，“是你要带她回去，跟我可没关系。”
查尔斯气急：“是你把她带出来的！”
宁泠：“是她要出来的。”
查尔斯深吸一口气，转头看伊莎贝尔。
“额确实，”伊莎贝尔举手，“是我要出来的。”
查尔斯脸部肌肉跳了跳，蓝色的眼睛烧起来，转头看回宁泠，吼道：“是你搞去的直升机！”
“不吼她就来吼我？”宁泠笑起来，“真出息啊骑士长大人。”
“你威胁了国家安全，劫走公主殿下等同于入侵国家安全网核心，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已经被抓起来了！”查尔斯吼。
“那真是太谢谢您了，”宁泠用脚尖碰了碰查尔斯卡其色长裤包裹的大腿，“您真是我的好朋友。”
“你！”查尔斯一万句脏话在心里咆哮。
“嗳，在呢。”宁泠还有闲情继续叼薯片吃，“顺便一提，你还损坏了我一部手机，黑了另一部，我可没计较。”
查尔斯：“损坏的那个是你自己丢到楼下去的！”
宁泠：“错了，我那是正当防卫。”
“宁泠！！”
“嗯嗯~”
两人一站一坐，针尖对麦芒，滋滋啦啦的电火花在空气中炸裂。
伊莎贝尔：我不想说话了，你们吵吧。
伊莎贝尔默默掏出另一包薯片缩在沙发里放空大脑。
从小这两人就喜欢吵架，宁泠小时候疯起来可不管什么皇宫公主，直接拉着她在庭院里像脱兔一样狂奔乱窜，开着电动车差点撞上假山。
最失控的一次是宁泠不知从哪买来了三角滑翔翼，兴冲冲地拉着伊莎贝尔跑上高塔，说从这里跳下去就能飞起来。
伊莎贝尔被捆在滑翔翼下，真的爬上了花岗岩石窗，在跳下去的那一刻被扑过来的查尔斯一手抓住三角翼的支架，拼了命拽了回来。
当时查尔斯自己也不过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扑出去的瞬间只差毫厘就要看着公主殿下现场跳楼自杀，吓得手抖心跳，浑身冷汗，气狠了拽着一截柳条把宁泠捆起来丢在路边，拽着伊莎贝尔的手就往皇宫走。
伊莎贝尔就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小声说别生气啦查尔斯，快把宁泠松开吧，我们再也不飞了。
查尔斯青涩的脸狠狠板着，一言不发。
事后查尔斯的父亲爱蒙维尔伯公爵会压着儿子跟宁泠道歉，而宁顾也会碍着面子催促女儿认个错。
查尔斯和宁泠在两个大人的注视中握手言和，下一刻又在公主殿下面前打成团。
伊莎贝尔已经习惯了。
就在这时，门又被敲响了。
“开门。”宁泠抬了抬下巴，示意查尔斯。
查尔斯：“你没腿？”
宁泠勾了勾只穿着丝袜的脚：“我没鞋。”
“好了好了我去开。”伊莎贝尔放下薯片。
“您坐，我来。”查尔斯手心向下按了按，无可奈何地去开门。
于奏皱着眉站在门外，门开了，他越过查尔斯的肩膀看到伊莎贝尔好端端坐着。
“我在隔壁听到这边有动静，不放心就过来看看。”于奏说。
那可能不是一点点动静，毫不隔音的墙都差点给两人吵翻了。
“没事的，是陈鹰和我的朋友……宁泠。”伊莎贝尔解释，“宁泠，这是于奏。”
大小姐已经当众自爆身份了，也没必要藏着。
“陈鹰？”宁泠扬眉，好笑道，“哈。”
查尔斯警告地瞪了她一眼。
宁泠又看向于奏，他穿着居家宽松的黑色长衫，下摆在腰部堆叠出多余的褶皱，浑身上下没有饰物，像是黑色的潭水一般深而干净。
“不放心？哦？”宁泠敏锐地捉住了于奏话里的词眼。
于奏：“……作为同事。”
“他演男主角，”伊莎贝尔对宁泠说，“你认识他么？”
宁泠也算是名流交际花，虽然不混娱乐圈，但是娱乐圈混得好的都应该知道她，属于那种声名在外，名字比脸还张扬的类型。
“我听说过宁小姐。”于奏说。
“哦我也听说过你。”宁泠说，转向伊莎贝尔，“于奏啊，你之前难道不知道么？”
伊莎贝尔摇摇头。
“你手机铃声不就是他的歌么？”宁泠好笑道，“呆子吗你，怎么居然不知道他。”
于奏：“……”
伊莎贝尔：“……”
“是你的歌？”伊莎贝尔惊讶地转过来看向于奏。
于奏张了张嘴，卡住了。
她之前还跟着铃声哼唱。
她之前还当着他的面夸歌词写得好。
她之前还说自己离家出走大概和这首歌有关。
出于各种复杂的原因，他当时实在无法开口解释说那是自己的歌，于是留下一枚□□。
现在bang！
炸弹炸了。
“那又是什么东西？”宁泠探头往茶几花花绿绿一团看去，“派大星？天哪它可真是一如既往的丑！”
“是于奏给我的。”伊莎贝尔解释。
“噢哟？”宁泠觉得小伙子怪有前途。
“是老板送……”于奏话说一半。
“你买这个原来是送她的？！”查尔斯一扭头看见派大星，顿时回忆起来当时听见的于奏和老板的对话，气不打一处来。
“你买的？”伊莎贝尔又愣住了。
于奏：“……”
他怎么想起来过来看看的。
他现在走还来得及么。
你们好友三人久别重逢叙旧就叙旧，为什么要轮番轰炸他一个无辜路人。
空气中的潮气都被烤干净了，只留下熊熊燃烧的火葬场的死灰味。
门再一次被敲响，于奏僵硬地开门，小心翼翼探头进来的呆比露出惊喜的目光：“哇大家都在啊？今天为什么这么热闹！奏神！宁大小姐！老大！”
查尔斯和于奏同时制止地使眼色，呆比在惊讶中完全无视了，目光后移，顺嘴脱口而出：“公主殿下！”
火葬场嘭的一声也炸了。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味。
出于各种复杂的原因，每个人都面如死灰。
房间里死一般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