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食店，每人都点了份沙拉，姜如荼多要了份芝士炸鸡。
“你不怕下午定妆照水肿么？”蓝织慢慢喝着柠檬水问，习惯性想拨弄一下头发，触到寸头才收手。
“拍照好看啊，我又不吃。”姜如荼嘻嘻一笑。
“……”
伊莎贝尔伸向炸鸡的叉子默默收了回来。
不吃是什么仪式么？供着？
入……入乡随俗。
方才伊莎贝尔问到奏神和公主殿下是不是有过节，大家都神情怪异面面相觑，跟看怪物似的看了看她。
过节？！谁能跟公主殿下有过节？！
谁敢？！谁配？！
那奏神再是神也是娱乐圈的神，公主殿下跟他不在一个次元上。
自知问错话的伊莎贝尔乖乖闭嘴。
对不起，有辱公主殿下。
公主本人因为害怕而安静如鸡。
连炸鸡都不敢吃。
姜如荼围着炸鸡拍了一百零八张照片以后，又猛地一拍脑袋：“蓝织姐，我们微博互关吧！”
“好啊，”蓝织说，拿出手机，“你也一起吧？”
伊莎贝尔：“我……没有微博账号。”
蓝织和姜如荼：“……”
“你是上个世纪的古人吗？”姜如荼震惊道，“我知道你是新人……我不知道你是……”
她以为是个什么小经纪公司签约的十八线小艺人。
不是山沟沟里出来刚通网的村姑！
伊莎贝尔叹气，她其实有一个官方账号，就叫伊莎贝尔·安哈尔特。
皇室管理，每年就一条微博，在她生日的时候，会非常没有感情地发一条“祝公主殿下xx岁生日快乐。”
就这么一条机器人般的微博，每年都会有上百万评论，全网转发祝福，各领域顶流全部下场。
这个算上“出生公告”一共只有18条动态的账号，名下有足足五千万粉丝。
着实可怕。
伊莎贝尔有时会想得多无聊才会去关注一个复读机。
还是一年只复读一次的复读机。
每天还会有人跟复读机唠嗑，在最新的微博底下絮叨“公主殿下早安”“公主殿下晚安”“公主殿下，我男朋友跟我劈腿了，跟另一个男的在一起了，我再也不爱了”……
公主殿下这四个字得多香啊？
“我现在申请一个，”伊莎贝尔笑笑，“没关系，新号也行。”
夏贝尔——重名。
嘶，伊莎贝尔眉头微蹙，难办了。
“怎么？”姜如荼凑过来看她的屏幕，“乖乖还真是在注册。”
“……”伊莎贝尔说，“要不重名的。”
“加个前缀呗。”姜如荼把她手机一把抢走了，刷刷刷改完了，还回来，“诺。”
“小公主-夏贝尔”注册成功。
“诶？”伊莎贝尔看到公主两个字都反胃，“这。”
“多简单啊，还和公主殿下亲近，反正你要演她嘛。”姜如荼笑嘻嘻地指着自己，“聪明吧，还不夸我？”
“聪明。”伊莎贝尔把抗议咽了回去。
每个人都想成为公主殿下。行吧。
此处反驳就显得她怪异了，不能引人生疑才行，不就一个昵称，又不会吃了她。
……大不了这个号不上了。
伊莎贝尔淡定地叉了一叉子生菜，随手拧开凯撒沙拉酱浇上去。
消息通知在闪动，她一只手搅和沙拉，一只手点开，发现是“演员蓝织”和“fire-如荼”关注了她。
伊莎贝尔一一回关。
“对了！我要到奏神的签名了！”姜如荼给她们看自己的斜跨小背包。
小背包是白皮的，背面用黑色的签字笔签上的“于奏”，字体潇洒，但是笔画清晰，“于”的最后一笔拖得铿锵有力。
“你也是明星啊，”伊莎贝尔不解，“明星也追星吗？”
“我喜欢他五年了！好！吗！”姜如荼大声道，“拜托！明星和明星的差距比人和猪的差距还大！”
伊莎贝尔：“……”
这么夸张。
“不过公主殿下和明星的差距可能也比人和猪的差距大。”蓝织淡定地总结。
“确实。”姜如荼深有同感。
人和猪的差距是什么？计量单位吗？
伊莎贝尔如坐针毡，生怕她们看出自己其实是人猪大战里的人。
她缩在角落里摆弄微博。
光标在搜索框里跳动。
说起来搜一下于奏和公主殿下吧。伊莎贝尔顿了顿，缓缓打字。
居然真的搜出来一个访谈。
【#于奏断崖第一# #于奏公主殿下#】
伊莎贝尔将手机调了静音，打开，看到记者和于奏坐在两个椅子上，于奏神色淡淡地拿着话筒，身子前倾，认真注视着记者，侧颜绷成一条凌厉曲折的线，黑色的额发零碎地垂着。
记者：“奏神奏神，请问最近感情生活有进展吗？”
于奏拿起话筒：“没有，不想。”
记者：“好多鱼籽说想跟您谈恋爱哦，考虑一下你的可爱粉丝们吗？”
于奏看着镜头；“不可能。”
记者：“哈哈哈，那你对国民老公这个称呼怎么看？”
于奏面无表情：“别喊。”
……可能是发现这个话题再聊下去就是□□裸的“别爱我没结果”，记者转移到关于电影的采访上。
记者：“奏神，你对自己被全网票选第一有什么想法？”
于奏：“很意外。”
记者：“那这部电影你觉得对你有挑战吗？你比较关心哪个方面？”
于奏：“关心女主角的选角。我不重要。”
记者：“哈哈哈奏神谦虚了，那你对这部电影本身有什么看法吗？”
于奏顿了一瞬：“不管这部电影是好是坏，都是娱乐性质，和公主殿下本人无关。”
记者：“哦哦确实，这点立场我们依然是坚定的，那于奏心里有合适的女主角人选吗？听说您也会亲自到选角现场参与试镜？”
于奏顿了顿，勾了勾嘴角：“没有。”
记者：“一个都没有？”
于奏懒散地笑了笑，带着一丝轻蔑，但更多是说不出沉到骨子里的厌倦，仿佛被逼问一个不耐烦回答的问题一千次一万次，他看向镜头，定了一瞬，黑色的眸子沉下去，眼中的光却亮如星子。
隔着屏幕，伊莎贝尔和于奏对视。
“没有，”于奏说，“没有人能演出公主殿下。”
*
拍定妆照之前，先要准备妆发。
给伊莎贝尔化妆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叫淼淼，动作麻利，嘴上手上都不停。
“哎呀呀你这个眼睛，绿的哦，我还带了好几款美瞳，看来是用不上了，”她啧啧称赞，“简直就跟公主殿下一模一样。”
伊莎贝尔：“不敢不敢。”
“你年纪不大吧？这皮肤状态我可太羡慕了，连毛孔都看不见。”淼淼给她换了个更白的色号，“比我的粉底都白，你是爱德内维塔土生土长的吗？”
伊莎贝尔心说我要告诉你我是爱德内维塔和波米尔混血不就暴露了吗！
她笑而不语。
好在淼淼叽叽喳喳根本没停：“一会儿有个皇冠给你，我给你斜斜的戴在右后侧，所以头发绕一个大半圈盘起来，好在你发质也不错，这发量也不错，哟发色其实也……”
淼淼点开屏幕看了眼官方公主殿下的背影照，若有所思：“你这头发跟公主殿下长得很像。”
伊莎贝尔咬牙：“染的。”
“真的啊！”淼淼啧啧称奇，扒了扒她的发根，“均匀！一点色差都没有！”
“刚染。”伊莎贝尔闭眼，豁出去了。
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更多的谎来圆。
她要是匹诺曹，这会儿鼻子已经冲出大气层了。
“不过妆还是要画的，”淼淼正经起来，“毕竟公主殿下应该会美如天仙，不过我给你画完以后，保准儿也像天仙。”
“谢谢。”伊莎贝尔说。
看来在人们的心目中，公主殿下的容貌已经被神化了，以至于她自个儿都得涂点粉才能勉强与其媲美。
“对了，”伊莎贝尔犹豫了一下，“你觉得有人能演出公主殿下么？”
“看了奏神的采访？”淼淼眼里闪过精光。
“……”他的采访这么广为人知么？
“上热搜了啊！难得奏神被采访，‘没人能演出公主殿下’在热搜上挂了整整一天呢！”淼淼飞快地帮她绑头发。
“嗯。”
“哎别往心里去，”淼淼亲昵地拍拍她的肩膀，安慰这位刚出道的新人，“多少大牌去试镜都被拒了，你都不知道，一个张导，一个奏神，严得很呐！选了你说明他两都点头了，奏神肯定认可你。”
伊莎贝尔心说我可不觉得。
“你心中公主殿下是什么样子的啊？”淼淼问她，扶正她的肩膀，弯腰和她一起看着镜子里端庄精致的脸。
冷绿色的眸子愣了愣。
“我心中么？”伊莎贝尔问。
“对啊，公主殿下是什么样的人？”淼淼补了一下她左眉的眉尾，又看向镜子。
好像空气都安静下来，周围喧闹的化妆间逐渐离她远去。
伊莎贝尔久久没有开口。
她看着自己的眼睛，镜子里的自己看着她。
“再想想啦，反正还没开拍呢。”淼淼没有追问，咧嘴笑笑就揭过了。
“普通人。”伊莎贝尔突然说。
“嗯？”淼淼翘起凳子脚，眨了眨眼。没听清，没听懂。
“普通人，”伊莎贝尔笑了，绿色在眸子里荡漾开。
“公主殿下应该是个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