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不知看着紧拉着自己衣角的鬼不觉，突然愣了一下，目光忽地一怔。
面前，鬼不觉的目光扫过神不知，原本慌乱的神情突然呆滞。
在鬼不觉的记忆里，这是神不知第一次没逃避自己的目光。
“……”
神不知没回话，只是看着鬼不觉有些出神。
“鬼不觉先生，你还好吗？”
“……”
“小倩，这位先生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王嵩扶着郑言，有些费力的支撑着他。
鬼不觉没接吴倩的话，却在听到王嵩的话后，突然冒出一句：“他怎么了？”
鬼不觉松开手，略过吴倩，直冲向郑言时，余光却瞟向了神不知。
鬼不觉站在郑言左边，一把搀扶起他，偏头看着王嵩说了句，“王哥，扶他去房间里。”
话音刚落，鬼不觉就向着房间里走去。
而王嵩却一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满脸疑惑，愣愣地看着鬼不觉。
而且还没等王嵩回好，他的身体就已经开始行动了。
神不知看着鬼不觉进门的背影，吴倩看着神不知。
“郑言，郑言？”
鬼不觉半蹲在地上，右手轻拍着郑言的右脸。
“……”
“郑言！”
鬼不觉咬了咬牙，眉头深皱，顺势半跪在地上。
“鬼不觉先生，你先别急，我马上联系……”
旁边，王嵩听见吴倩的话，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看着郑言的眼里，带着不安。
而神不知站在门口，没靠近几人，只是感觉：他看起来有些奇怪……
“好好好，麻烦快些。”
鬼不觉回答吴倩时，感觉都没过脑子，只是顺着就说了。
而他的目光，此时完全集中在郑言身上。
鬼不觉不知道郑言看见了什么，在那里的最后一刻，郑言叫他的那一瞬间，他回头的那一瞬间。
鬼不觉只记得，自己转身时，郑言突然向自己扑来，再睁眼时，便是现在这副场景。
现在，鬼不觉看着呆滞地坐在床上的郑言，脑子里只有刚刚郑言叫他的声音。
“哥……”
郑言跟在鬼不觉身后，心里突然一颤，因为他偏头时，余光好像瞟到身后有人。
郑言想叫鬼不觉，张嘴时，却清楚地感觉到有谁在背后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怎么？”
鬼不觉应声回头时，郑言心里一横，微微偏头。
“噗、通。”
“噗、通。”
“噗通，噗通，噗通。”
“噗~通……”
郑言感觉自己的心跳从平静到紧张，再到惊恐……
扭头时，郑言的目光缓缓移动着，同时也感觉周围的光线越来越昏暗。
感觉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感觉自己有些喘不上气，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扭头，郑言却感觉，度过了一个世纪的时间。
目光停顿的那一刻，郑言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呼吸声，包括鬼不觉的说话声，全都停止了。
眼前，一张面部扭曲的女人的脸猛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昏暗的房间里，女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直愣愣地左偏着头，就那样盯着郑言。
而她的眼珠，左眼凹陷，右眼凸出，显得眼珠像是要弹出眼眶一般。
女人左偏着头，右眼眼珠刚好对上郑言的左眼。
女人凸出的右眼，和郑言的左眼之间，只差了两根手指并排的距离。
郑言甚至感觉，自己呼出的气，会落在女人的脸上，但他却在那一瞬间，感觉自己不会呼吸了。
女人的眼珠没转，眼窝渗出“阴森”，顺着向下，碰到鼻尖。
却发现，女人的鼻子整个朝脸的左上方偏移，变扁，鼻尖紧贴着她左眼眼头的位置。
如果不是因为她和郑言离得实在太近，或许郑言还不会注意到面前女人的嘴角两旁，还生长着许多如眼珠般的裂口。
裂口密密麻麻，布满了女人的两边脸颊，一直延伸到鬓角。
下一刻。
郑言几乎是下意识地，只是猛然感觉自己的双腿在后退，一个扑身，直冲向鬼不觉。
而再等郑言睁眼时，虽然看见王嵩正靠近自己，但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郑言的身体有些不听使唤，目光涣散，任由王嵩搀扶，被鬼不觉两人扶到床上时。
郑言的记忆，都还停留在女人伸手想触碰他的那一刻。
此时，郑言的脑子路，闪过的，全是一个看不清的女人身影，一张面容扭曲的脸，和那突然伸向自己的已经折断的右手。
“郑言，郑言？”
郑言好像听见有谁在叫他，好熟悉，但却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郑言，看着我，郑言！”
鬼不觉凑近郑言，右手托着他的下颚，神情担忧。
“……”
郑言依旧没有回应。
“郑言！”
“……”
旁边，王嵩一脸焦急，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而神不知安静地退到一旁，紧靠着床架。
“啧~”
鬼不觉心里憋着一口气，看着郑言的眼神里带着不甘心。
“医……”
“哥，哥，哥。”
吴倩呆愣在门口，身旁跟着她找来的医务人员。
眼前，郑言惊慌失措地一把抓住了鬼不觉，嘴里一遍一遍地叫着哥，声音里带着哭腔。
“哥~”
郑言紧闭着眼，郑晓的身影萦绕心头，而他心里默念这个字的次数，也远远超过了他所说出来的。
身前，鬼不觉一下没反应过来，却下意识地起身，然后弯下腰。
“没事了，别怕。”
那是鬼不觉第一次那样亲和的说话，语气温柔的像哄小孩。
而鬼不觉的右后侧，神不知突然怔了一下，瞳孔微颤。
有那么一瞬间，神不知的眼前浮现出宋慧的身影。
旁边，王嵩却是长呼了一口气，像是心中有块巨石落地一般，神情舒展。
“还……还需要……”
吴倩身旁，被带来的医护人员小声询问了一句。
鬼不觉偏头看了眼她一眼，抬起左手示意不用，嘴里轻声说着谢谢。
回头，鬼不觉看着整个把头埋在自己胸口的郑言，内心：所以我不是说了，记得要闭眼。
不过还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鬼不觉在心里反反复复地念着，脑子里想的，却是杨绛摸着他头时，一脸笑容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