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夜渊开口，林羡便率先皱起了眉头，“不比”两个字马上就要脱口而出之时，却被夜渊的眼神给截住。
“好。”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透着夜渊语气之中常带的淡漠与冷静，可是这一次，林羡却在其中，听出了几分果决和坚定？
夜渊他这是一定要比？
林羡不明白。
若说起隐忍，夜渊比自己可要强的多。
而他也根本就没有非要和孙奇比一场的必要，为何要应下？
看懂了林羡的疑惑，夜渊目光中晦暗和明丽交织在一起，透出几分令人呼吸凝滞的风姿。
“阿姐，我早已经不再是那个只能躲在你身后的少年了。”
这两年里，他学武功，进学堂，不断让自己快速的成长着，可是在阿姐心中，似乎他还是初见之时，那个被人追打，走投无路，只能受她照顾，受她庇护的少年。
可是……
一个永远躲在她身后的少年，又如何有资格能够光明正大的对她说喜欢？
林羡并没有看明白，此刻掩盖在夜渊坚定的眸光之下的深沉爱意，但是，她也没有再去阻止夜渊。
只是心里面像是突然缠绕了许多密密麻麻的细线，思绪纷繁复杂，让她一时之间，难以窥见真正需要察觉的东西。
自比试开始，蹴鞠场上正在进行的比赛也停了下来。
看着交手的夜渊还有孙奇，卫一珩难得神色凝重。
“夜渊不该和他比的。”
“胜算太小吗？”林羡忍不住问道，目光却是一直关注着比试的情况，没有丝毫挪开。
“不是。”卫一珩摇头顿了一下，“是根本就没有胜算。”
这世上，武学奇才，天赋极佳之人并不少，夜渊算的上，自己大约勉强也能称得上有些天赋。
可是，却很少有人像孙奇这般，内功的进益对他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许多人，穷其一生，可能也达不到孙奇一年的进步。
当然了，除了这一点之外，孙奇其他所有的方面都是平庸到不能再平庸。
可就算如此，在武功切磋，尤其是这种近身切磋上，夜渊根本不可能赢。
果然，虽然夜渊招式凌厉，动作迅速，可是孙奇那庞大的内力就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般。
无论夜渊如何进攻，浑身迸发而出的内力，就是他最好的盾牌和护甲。
几十招下来，夜渊非但没有讨到丝毫好处，而且还几次被孙奇击的后退。
“让夜渊停手吧。”夜恒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林羡的身边，“这根本就是以卵击石，何必呢。”
林羡摇了摇头，“夜渊他想比。”
一道强大地掌风袭来，夜渊被打的连连后退，内息汹涌，直接呕出了一大口血。
林羡脸色一变，整个人脚步下意识往前，但很快又急急的停住了。
夜渊抬手擦去唇边的血，也看了林羡一眼。
目光之中，依旧是和刚才一般无二的神色。
想要劝说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嗓子眼里。
林羡僵在那儿，皱眉看着夜渊站起身，一步一步重新走向了孙奇。
这一次，夜渊换了一种打法，专攻孙奇的下盘，可是显然还是没什么成效。
当他第三次被打退吐血，却又再次进攻的时候，周围许多人的心态已经没办法再是单纯的看热闹了。
夜恒眉头紧皱，对着林羡开口：“你赶紧制止他，他明显已经受了内伤了，难不成真的不要命了吗！”
现在这情况，能够叫停夜渊的，也只有林羡了！
卫一珩也同样脸色难看，有些不明白为何夜渊这般坚持的一次一次继续较量。
而林羡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夜渊，耳边，夜恒的话再清楚不过的灌进耳朵里面，可是她的嗓子里却像是塞上一团又一团棉花。
干燥，难受，发不出声音。
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让夜渊停下来，可是每每想要开口，夜渊刚才的眼神又会不自觉的浮现在脑海。
他，并不希望自己叫停他。
而孙奇那边，一开始是打定了主义想要羞辱一下夜渊，出出风头。可是现在看着夜渊好似疯了般，一次又一次的进攻，他心底也忍不住生出了几分惧意和恼火。
“夜渊，够了，你真的想死吗！”
就算自己内力强大，可是也会累，哪有人会像夜渊这样，不知死活的一次又一次扑上来。
对于孙奇的话，夜渊置若罔闻。
此刻，他五脏六腑仿佛都搅在了一起，疼得快要炸开一般。
可是，他就是不想停。
一次又一次的出招，虽然招式明显已经不复凌厉，可是夜渊却从未有过半分迟疑和犹豫。
终于，就在孙奇蓄足了内力，再次一掌挥出，众人以为夜渊又要再一次被打倒之时，夜渊却擒住了他的手，
手腕翻转用力，清脆的腕骨声传来，夜渊拧折了孙奇的手腕。
痛苦的嚎叫声传来，孙奇霎时间变了脸色。
而夜渊则是乘胜追击，擒住对方的手腕和肩膀，顺便攻击下盘，心内蓄力，一个过肩摔，将孙奇摔出去了一丈有余。
孙奇捂着手腕，在地上疼得脸色发白，见夜渊还直挺挺的站在那里看着他，一副还要继续的模样，只能气急败坏的嚷着不比了。
不比了三个字一出口，许多人都以为夜渊会卸下一口气，甚至直接倒下去。
就连卫一珩他们也是这般认为的，毕竟，夜渊的身体真的已经到了极限。
可是，他却没有。
他转过身，朝着林羡的方向，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走的十分缓慢，可是却异常的坚定，刚走出几句，突然就猛然吐出一大口血，可他也只是抬手擦了擦，并未就此停下脚步。
仿佛刚才不要命般的打倒孙奇根本不是他的目的，此刻，朝着林羡走过来才是。
而这一刻，看着夜渊，林羡忽然有些浑身发抖。
其实这段时间如果真的细细论起来，明明是夜渊护她更多，可是之前的相处模式一直未曾改变，她潜意识里面也一直觉得，眼前这个日后让人心惊胆战的夜渊，好似还是那个山路上的少年。
直到此时，她好像才完完全全的意识到，夜渊真的早就不再需要她的保护了。
她的少年真的长大了。
夜渊直到走到了林羡面前，才停下脚步，在倒下去的那一刻，他唇边泛起笑意。
因为，他在林羡的眼睛中，真真切切的看到了，他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