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你还当我是你妈!?”
李秀秦说的气处,不由拔高音量。
“你今天要是去见她,我就死在你面前!”
李秀秦一边说,一边在屋内找趁手的东西,最后竟一把抓起桌上玻璃烟灰缸。
“你敢往前走一步试试看!”
安籍尘皱了皱眉,没敢再动。
李秀秦原本保养良好的脸蛋,最近瘦的脱相,她泪珠无声一串串往下落,单薄的身子都在细细颤抖。
“你为什么不懂我的良苦用心?我是在救你,你不能忘两家的仇怨!”
她看着安籍尘,嘴里一直颠三倒四的念叨,说安家做了什么孽,走到今天这地步,自己生了不孝子。
她一味的发泄自己的情绪,安籍尘一直沉默不做声。
他知道蒋点烛有难处,自己对她也心怀愧疚,可家族利益横在两人之间,他有很多事身不由己。
如果母亲一直坚持,如果两家情况真如母亲所说,以后恐怕两人不能再有任何交集了。
“妈,您别气了,我不去。”
“你发誓!以后都不会和她往来!”
“这种话我早就说过了。”
“你再说!你对着你去世的爸爸说,对安家列祖列宗说!”
李秀秦指着天空,恨不得喊破嗓子。
她声音不低,引来路过员工瞩目。
但并没有人敢逗留。
安籍尘在和李秀秦对峙的时候,蒋点烛已经到警局做笔录。
耳边声音嘈杂,面前人影走来走去,她觉得一切都和自己无关。
因为酒店有监控设备,清楚记录了蒋点烛几分几秒上楼,几分几秒和许应心见面。
她本可以通过监控证明清白的,但偏偏许应心坠楼的角度,是个偏差死角。
监控只能看到蒋点烛冲过去,却看不到有没有推许应心。
最让蒋点烛赶到崩溃的是,许应心有两个手机,一个正常和蒋点烛通话,并和许应心一起坠楼。
另一个则是私用的,也没什么联系人,好像个记事本似的,里面都是一些心情事情记录。
备忘录里点点滴滴,从从前如何和许应饶相处,到后来蒋点烛出现,心理发生的所有变化都在其中。
但坐实蒋点烛嫌疑人身份的,是手机里有一段录音。
里面看似只是和蒋点烛一些日常对话,譬如她和许应饶结婚后,会如何处置自己。
但蒋点烛回答永远模棱两可。
放在受害人角度,就变成了暗示逼迫。
蒋点烛听到录音的时候,心凉半截。
从酒店到警局,再到现在的盘问,蒋点烛已经从震惊到恐惧。
许应心跳楼前问自己,是不是这样可以永远和许应饶在一起。
她以为是现实生活中长相厮守,哪成想是跳楼生离死别。
从录音看来,许应心是早有打算,不过是想在结婚这天爆发而已。
如果自己一开始就告诉她,自己和许应饶是合作关系,或许一切灾难都能避免。
可惜许应饶不许自己开口。
可惜兄妹俩心思都藏得深,酿成了今天苦果。
其实想想也没什么,自己本来就是快要死的人,不过因为许应心闹了一遭,变成了声名狼藉而已。
人活着都没好名声,还在乎死后吗?
蒋点烛沉下心来,满脑子都是以后该怎么办,都是许应心坠楼的画面。
对面警员问什么,她就照常答什么,绝对没有隐藏的想法,全凭下意识。
最终警员无奈锁眉,“蒋女士,现在证据情况对你很不利,我们要进行暂时收监。”
“好……可以。”
蒋点烛牵强一笑,“我要回去收拾东西吗?”
“我们会有警员陪同您回去一趟。”
“嗯。”
蒋点烛没有多大情绪波动,起身离开椅子时,一转身就看到刚进门的许应饶。
他目光四下搜索,一眼就看到目标蒋点烛。
蒋点烛没有自作多情以为他是来救自己的。
依照她对许应饶的了解,如果可以的话,他可能会亲手掐死自己。
蒋点烛坦然走上前,“我在这。”
许应饶没说话,倒是身后的阿放看蒋点烛一眼。
“蒋小姐,许先生想和你谈一下,您看是否方便?”
语气都变的客套生疏。
蒋点烛看向警员,在对方同意情况下,跟许应饶来到走廊。
走廊悠长安静,往来并没有多少人。
已经快要黑天,许应饶站在走廊灯光下,目视窗外刚亮起的路灯,似在发呆。
他没有陪着应心,可见应心已经……
蒋点烛低下头去。
“你要怎么处置我。”
“应心有和你说什么吗?”
许应饶的声音有些沙哑,蒋点烛注意到他目光僵直,似乎现在也没有真正回神。
“应心,有没有留话给我。”
蒋点烛有些意外,反应过来沉声道:“她不想离开你。”
“其他呢?”
“没有了。”
两人一时陷入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许应饶揉了揉眉心,“我后悔当初救你,帮你的忙。”
“对不起。”
“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我自作自受。”
蒋点烛从未见过高高在上的许应饶如此狼狈。
应心就是他的命,随着应心的离去,他也是心死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许应饶,更不知道该怎么自救。
“警察会查明一切的,等我出去后,我们再算账吧,你要怎么处置我,我都愿意接受。”
蒋点烛知道他不会放过自己,不论应心的死和自己有没有关系。
他太愧疚,这愧疚需要找个发泄出口,事情稍微梳理一下,自己就成了替罪羊。
好在自己也没打算活多长久。
蒋点烛叹息一声。
“如果证据指向我,我可能不能履行合同约定了。”
“应心不在了,你履行与否有什么重要呢?”
他缓缓扭头看向她,“你愿意陪她吗?她很喜欢你。”
“如果你想这样的话。”
“嗯。”
与许应饶沉闷告别,蒋点烛先回到公寓收拾东西,日常用品。
简单收拾之后,她临出门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室内,原来这里一直冰冷,这里从未有任何温度。
半小时后,蒋点烛又回到警局被暂时看押。
身后铁门合上瞬间,蒋点烛仿佛听到自己心死的声音。
就事论事,她真的怨恨应心胡作非为,以这样的方式把自己逼上绝路。
明明两个人是可以成为朋友的,明明她的心脏可以在她身体里跳动的。
因为她这一跳,许应饶不会再帮自己,如果自己活着离开监狱,出去将面对安氏和许家两个敌人。
她只是孤身一人而已,她用什么抗衡?
原本以为有了许应饶的帮助,就能夺回蒋家的产业,如今倒好,都站在了对面。
安籍尘一定会看自己笑话吧,新婚当天锒铛入狱。
夏栀更开心才对,她赢了,从一无所有的孤女变成豪门媳妇,拥有了想要的一切。
而自己呢?从豪门千金到家破人亡,到现在一无所有甚至背负杀人罪名。
真是可笑。
蒋点烛依靠着墙壁报膝呆坐,对面的女人斜眼看她。
“哎?你是因为什么进来?”
蒋点烛闭上眼睛,充耳不闻。
她不想说话,但女人似乎不会看人眼色,反而来到蒋点烛身边,和她面对面坐下。
“我是因为杀了我丈夫,他在外面找小三,你说恶心不?”
女人说话带着浓厚的口音,并且毫无悔意。
蒋点烛眉头紧了紧,依旧不做声。
“当小三的女人都该死。”
女人似乎很久没说话了,看见蒋点烛就像发现了树洞。
“我跟你说,男人都是一个德行,用得着你的时候这好那好,什么都答应你,用不着你的时候,你连屁都不是,他和小三当着我面在床上……哎?光天化日的,我就把他俩都砍了,可惜啊,只是重伤。”
蒋点烛缓缓睁开眼,看向毫无悔意的女人。
“我和你不一样。”
“别装了,我刚才都听见了,你不也是因为感情害死人吗?”
这话说的,她无法反驳。
许应心的确是因为她的原因,才跳楼身亡。
即便她也是受害者。
蒋点烛深深呼吸,“那你说,当你没有用处的时候,他会怎么办?”
“他倒是想杀了我,他有本事进来啊。”
女人似乎已经钻进死胡同了。
蒋点烛没法和她沟通,只好依靠墙壁继续装睡。
在等待搜证审判时的日子格外漫长。
从没有人来看望她,每天栏杆外人来人往,她一个认识的都没有,话也不说。
她想母亲了,可母亲也是身陷囹圄,还要依靠许应饶照应着。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许应饶会不会迁怒母亲?
全都毁了。
可能是心理作用,她晚上总梦到许应心。
应心还是从前模样,穿着一身雪白的连衣裙,散着头发笑眯眯的看自己,叫自己嫂子。
蒋点烛想走过去,问她为什么这么做,她没有回答,但笑容多了两分胜利的味道。
蒋点烛忽然心痛,她上前拉住许应心的手,告诉她不该犯傻的,她和许应饶都是做戏,许应饶只是想要自己的心脏救她。
她以为她会意外,结果小姑娘只是推开她,告诉她,她早就知道。
蒋点烛一脸意外。
小丫头笑她,她一早就都知道。
猛地睁眼醒来,蒋点烛一额头的冷汗。
她坐起来看着周围,漆黑一片,只有狱友绵长的呼吸声。
她想起梦里的许应心,她还是那么纯净自由,没人能掌握她。
如果梦是真的,那应心跳楼岂不是因为,不想接受自己的心脏。
或许都是梦,都是自己胡思乱想的……
蒋点烛再也睡不着,她回忆着和许应心的点点滴滴,小丫头心思慧敏,看事情总是比别人通透,做事全凭自己喜欢。
如果顺着这思路想下去,那许应心暗示自己不止一次。
她说过不喜欢一直听从许应饶的安排。
她说许应饶专横独行,她不要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说只想这样留在许应饶身边,只想这样,那就是不接受手术。
不知是夜色漫长太冷,还是她自己身体不适,蒋点烛总觉得自己浑身冰凉。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捱到天亮的。
在她入狱这几天,晋城的头条新闻已经被她和许家承包。
许家本就是富商,豪门艳事没人不爱,加上蒋点烛前身是安家媳妇,后又加一条人命,这事没个半年难以平息。
蒋点烛苦苦度日的时候,法医对许应心做了鉴定,身上的确有蒋点烛的指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