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一次让人看清现实,主动离开?
如果看不清呢?动用强制手段吗?
蒋点烛抚着鬓角的发丝掩盖微型耳机,她唇角微微翘起,对面安籍尘脸色却不大好。
显然今天的夏栀表现和他认识的不同。
蒋点烛不说话,身后那一桌因为隔断绿植的阻挡,没注意到她这边。
为了讨好夏栀,带头的女人还在信口开河。
“小栀,你不要再任人欺负了,蒋点烛再有能力,我们不买单,股东更不会买单,对不对?”
“就是,前妻而已,算什么东西,像块狗皮膏药似的,小栀你才是未来的安夫人……”
“对对,我们在公司还要仰仗您。”
“不能吧……”
这句话让夏栀觉得不妥,她立即出言反驳,“我没那么大权力。”
她之前被安籍尘训斥过,自己也辩解说是同事私下谣传,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如果这次像从前一样默认,肯定要被安籍尘发现的,到时候就不好解释了。
夏栀对“安夫人”这一词的敏感超出众人预计,这让蒋点烛也觉得意外。
她要是继续往套里钻就好了,以后也不会有那么多麻烦事。
蒋点烛用汤勺轻轻刮着碗里的米粥。
身后一桌还在七嘴八舌,不等他们发表完意见,安籍尘已经忍无可忍。
他给蒋点烛一道安抚眼神,跟着起身,利落扣上喜服扣子,昂首阔步走到了八卦组面前。
“张主管,卫经理,好巧。”
安籍尘主动开口招呼,笑容儒雅,笑意却不达眼底。
被点名的两个人顿时愣怔,其中一人筷子夹的白菜叶“吧嗒”一下掉在了桌上,反应过来后,筷尖都在细细颤抖。
“安,安总?”
众人一脸惊恐,表情不可思议,如同见鬼一般。
安籍尘没有多说话,但周身布满寒意,在场众人瞬间醒悟过来。
“安总,我们没有……”
“我们在聚餐,就是随便喝点,哈哈,好巧啊安总。”
卫经理擦了擦额头虚汗。
她在公司八年多,已经是名副其实的老油条了,也一贯会见风使舵,最近见夏栀风头正盛,才主动组织的饭局。
同事间巴结上司领导吃饭,搞一搞小团体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谁成想被顶头上司抓着正着。
卫经理这也算是阴沟里翻船,一向八面玲珑的她居然不知该如何圆场。
“安总,我们这就是同事间闲聊而已。”张主管瞄了一眼隔断那边的蒋点烛,顺便看了一眼餐桌。
上面的食物已经吃了一半,显然来有一阵子了。
这说明她们谈话已经被听去了大半。
该怎么办?
张卫两人对视一眼,似在询问彼此,要不要把夏栀推出去当挡箭牌?
卫经理搓着手,正犹豫不决时,安籍尘已经面带微笑,春风和煦地拉过一边椅子坐下。
“既然是同事聚餐,不介意我一起吧。”
“当然,请坐请坐。”
卫经理见安籍尘唇角含笑,以为事情还有回旋余地,便安抚众人一起坐下。
正要喊服务员再加碗筷时,又被安籍尘抬手制止。
“你们明天不用过来上班了。”声音一贯清润,好似点了一杯白水一样轻松。
“……”
“我说的不够清楚吗?”
卫经理一愣,“安总?”
她怎么说都在公司工作了八年。
“安总,我们糊涂是糊涂,可是……”
“既然知道自己糊涂,还有什么可是?脑子不好使,就不适合坐在现在的位置上。”
安籍尘屈指敲了敲桌面,意有所指。
几个人对视一眼,纷纷道歉,见无用后又向夏栀投来求救的目光。
这时候动静闹得有点大,周围食客已经扭头围观。
夏栀心里虽然焦急,但却不能帮他们。
此刻她只庆幸自己自小养成的谨慎性格,没有在人多时信口开河。
刚才若真由心乱说话,场面一定比死还难看。
她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哪有时间管她们。
夏栀看了一眼隔断另一边,蒋点烛,你真有两下子。
她恨恨咬牙,低头沉默,“籍尘哥……”
又想撒娇。
蒋点烛见时候差不多,缓缓起身来到他们面前。
她颇为意外的看着众人:“好巧啊,大家都在。”
没人回应她。
蒋点烛见状也不再给她们留面子,“原来你们并不是觉得我方案不好,而是因为我是安籍尘前妻的身份,才刁难我。”
她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的样子,“早说啊,我不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你们怎样刁难议论都行,只是关于设计,我肯定寸步不让。”
说完她意味深长看向夏栀。
后者回望,四目相对如同无硝烟的战场。
“蒋点烛,我们只是就事论事……”
张主管想要狡辩,却又被身侧卫经理拉了一把。
眼前这情况,显然是安总要为前妻出头,谁第一个顶风说话,就是出头鸟。
果然失去的才是块宝。
众人纷纷摇头,她们不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解释,她们仿佛说什么都不对。
“算了,姐姐别为难她们,她们只是我的好朋友,一时冲动而已,一切都怨我。”
夏栀最终正视蒋点烛,脑海里灵机一转,“姐姐,你现在也知道他们并不是不认可你的能力,你在这该教训就教训,但卫姐上有老下有小,真的不能被开除,你放她一马吧。”
三言两语,把矛盾瞬间引到蒋点烛身上,好像蒋点烛若不松口,她就是迫害百姓的恶霸。
蒋点烛扬起半边眉梢。
夏栀再接再厉,“姐姐如果赶走卫姐,会逼死她一家老小的,她不过是说了两句公道话而已。”
她说着泪水莹莹,似乎感同身受。
那个卫经理此刻彻底被夏栀收买。
她从前仗着身份在公司横行霸道,这一刻为保住饭碗,也只能顺着夏栀话头向蒋点烛低头。
“蒋设,我错了,给我个机会吧。”
话虽如此说,却梗着脖子,一副被逼无奈的样子。
蒋点烛知道,就眼下这情形,把这个人留下来,她非但不会记自己的情,反而会恨自己。
夏栀呢?平白捡了个忠臣。
蒋点烛身为受害人,一时间却被推向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的。
在场众人都看着她,等她回答。
如果一个卫经理被放过,她们也没道理被开除。
把这些人留下来,纯粹是给自己找罪受。
蒋点烛望向众人,可笑的是每个人眼里都是审视,却没有该有的悔过尊重。
“嗯。”
她点了点头。
夏栀皱眉,“姐姐嗯什么?”
“我只是一个蒋设而已。”
蒋点烛勾起唇角,“其实说到底,决定权并不在我这,小栀你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这次犯糊涂呢。”
“我……”
“我已经和安总离婚了,只是下属,下属当然是老板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小栀你真想帮朋友的话,不应该求我。”
蒋点烛完美甩锅,安籍尘不禁侧脸看她。
蒋点烛一副“你怎样处理我都接受”的表情让安籍尘颇为无奈。
他倒不是为开除这些员工无奈,而是为蒋点烛的处境感到心疼。
既然她不想当恶人,那就自己来。
“明天你都收拾东西吧,赔偿方面找人事部。”安籍尘指了指卫经理和另外一个张高管。
桌上一共六七人,剔除掉她们两个,剩下都是无关紧要的人员。
就算为了蒋点烛的名声考虑,事情也不能闹得太大。
安籍尘沉吟片刻,又对剩下的员工道:“这次我看在蒋设面子上,念你们年少无知暂时留下来。”
说完又冷冷的对夏栀道:“夏栀,这些都是你的朋友,如果他们不珍惜这次将功补过的机会,那么你也不用再待下去了。”
夏栀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籍尘哥,我……”
“你手腕伤不是很严重吗?昏迷,走不了路,现在出现在这,和这些朋友一起商议怎么赶走蒋点烛。”
安籍尘失望摇了摇头,“所以割腕是假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