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裙里面藏触手》
红姜花/文
独家发表于晋（）江文学城。
01
天要黑了。
李安迪从睡梦中醒来，起身，落入眼帘的是幽闭实验室的森森灯光。破旧的室内墙体斑驳，悬挂着的不同指示牌爬满了锈迹。
周遭无人，唯独排风口依旧“嗡嗡”作响，示意实验室还运转着。
他抬头，看到正前方的合金门上，掉落大半油漆依稀还能拼出“桃花源”三个大字。
啧。
李安迪在心底冷哼一声。
四个小时前，沙尘暴席卷东方大地，如海啸般直达天空的沙土扑面而来。万不得已之下，李安迪不得不撬开了桃花源废弃实验室的大门，躲进去作为规避。
纵然已被废弃，实验室也依旧有备用能源运转，可供作为临时修整的据点。
李安迪拆开围在脖颈上的褐色防风巾，脱下夹克外套和靴子，将其中的沙子抖出来倒掉。
男人的夹克之下只穿着紧身背心，麦色的肌（）肤暴露在外，伴随着他的动作，手臂上的肌肉微微绷紧，粘在皮肤上的细沙纷纷掉落，展现出的是李安迪身上遍布的伤疤。
即使是作为一名行走在废土的独行侠，李安迪身上的伤疤也太多了。
枪伤、刀伤、擦伤、烧伤，以及其他根本分辨不明的伤痕覆盖其中，延伸到背心遮挡住的位置。
他翻了一下背包，口粮不多了，水也不剩下多少，还一身沙子。他能躲过沙尘暴，但抢过来的摩托一定会在沙土中报废，用双脚走路的话，剩下的物资撑不过三天。
离开必定会有麻烦，而不走……
李安迪拿起手边的撬棍，下定决心，撬开了面前的合金大门。
2221年，全球已为荒漠、盐碱和辐射区所覆盖，为数不多的人类苟且偷生。
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为数不多能供居住的地区由数个势力分割，其中最不好惹的就是以生物研究起家并且延续下来的“桃花源”。
据说桃花源在全球变为废土之前就存在着，各地都有不少类似的废弃实验室，哪怕是研究人员已撤离，实验室也在维持着最基本的运转，好保证培养于其中的实验体得以生存。
像是寻常人，根本不敢靠近桃花源的实验室，谁知道里面培育的是什么怪物。
但李安迪无所畏惧。
他撬开合金大门，熟门熟路地摸到了昔日研究员的宿舍，从柜子中翻出了不少没来得及带走的罐头与脱水食品，还有几瓶未开封的瓶装水，甚至还有啤酒。
这些足够他从实验室离开，在下一次沙尘暴到来之前赶回最近的避难所。
从遗留下来的物品来看，李安迪漫不经心地判断，这间宿舍居住的应该是名男性，年纪大概四十岁左右，而且——嗯？？？
思路到此，李安迪从衣柜的最深处，翻出了一个崭新的包裹。
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套精致的洋裙。
李安迪：“……”
什么情况，女装大佬吗？！
李安迪从包裹中拎出裙子，洋裙极其精致，势必是全球废土化之前的产物。触及到洋裙裙摆，李安迪就发现裙子非寻常材料制成。
在废土，干净的布料本就是稀缺资源，而这甚至不是布料。
细密的材料摸上去柔软凉爽，层层叠叠的内纱则更接近于软塑料质感。如果李安迪没记错，这样的材料出产于桃花源的研究生物，具有防高温和防腐蚀的特质。
而且裙子拎出来之后，看起来理应属于一名身材娇小的姑娘。
好。
李安迪二话不说，又把裙子叠好收起来。
这样的好东西能换不少物资。
他将洋裙放到背包里，想了想，又把研究员宿舍的日志记录也收了起来。
地面猛然传来细微的颤动。
这颤动连着宿舍墙壁也跟着震了起来。
又是沙尘暴！
李安迪刚刚转身起立，迈出第一步，地面的颤动变成了猛烈的摇晃。
而后是咔嚓一声，拽着背包的男人只觉得脚下一空。
地面破裂，他整个人直接摔到了实验室的地下一层。
桃花源的所有实验室都按同个规格建造，而实验室地下一层设置的则是——
李安迪捂着腹部抬头，落入眼帘的是用冷光灯照亮的室内，以及摆放在房间正中央巨大的虫茧。
实验室的地下一层，是实验体的培养室。
簌簌尘土与空气随着破裂的天花板进入培养室，李安迪不过是缓过从高处坠落的疼痛，这会儿的功夫，那颗巨大的虫茧就随之动了起来。
糟糕了！
李安迪二话不说，从腰间抽出配枪。
培养室的房门都是锁死的，没有密码根本打不开，他能离开的通道只有天花板。
而眼前的虫茧，一开始只是细微动作，接着从上方开始破损，一寸一寸的剥落。
“咔嚓”一声，子弹上膛的动静在室内格外清晰。
谁他妈知道这间实验室培育的到底是什么，桃花源的实验体各式各样，是人的不是人的，像人的压根就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李安迪暗倒一声倒霉，紧紧盯着正在破茧而出的生物——
如果是怪物的话……
最后的虫茧剥落散开，原本类似卵型的厚厚“外皮”仿佛棉被般坠地，从中出现的并非李安迪提防的怪物。
而是一个姑娘。
饶是李安迪也愣在了原地。
说是少女也不为过，她娇小的身躯被卷在虫茧里，身上还带着没有干透的黏液。实验体不（）着（）寸（）缕，腰部以下的位置有数条长长的肉皮仍然与虫茧相连。
是脐带？
所以这座实验室研究的是人形实验体。
李安迪稍稍放下心来，却没有彻底放松警惕。
他举着枪向前，小心翼翼俯下（）身。
匍匐于地面的少女看起来有十八、九岁的模样，皮肤白皙，黑发及耳，好似在虫茧中头发与指甲纷纷停止了生长。她闭着眼，呼吸平稳，还没有醒来。
桃花源有很多动物与人类的相关性实验，李安迪知道。
但看这虫茧……
见过这么多桃花源的实验室，李安迪还是第一次见到人与昆虫的相关实验。
“喂。”
李安迪伸手碰了碰她：“你是志愿者还是——”
当他的指尖触及到少女的皮肤时，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少女如常人一般白皙的，并不是皮肤。
看似与人类的皮肤的相同，却没有柔软与弹性，这是一层与表皮层看似相差无几的外壳。
做到这个地步，她不是志愿者。
桃源乡的实验体分两种，一种是人类加以改造，这类叫“志愿者”——至于是否真的志愿还要两说。
早期的实验体基本都是志愿者，若是这类，大家原本都是普通人，还可以沟通。
而后来的实验则衍生出了另外一种，叫做“合成体”。
即从胚胎开始，制造而出的实验体。
这类合成体往往都不是人，基本没有人形，也无法沟通。
李安迪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像人的合成体。
他收回了手，可地面上的“少女”却对李安迪的触碰做出了反应。她好似醒了，用双手撑起身躯，抬起头来，缓缓睁开眼。
李安迪对上了一双没有眼白的双目。
从外表看，合成体的“外壳”与人类的皮肤没什么两样，摸起来也很像是树脂制造出的娃娃。鉴于她从虫茧中出生，李安迪推断这应该是类似于昆虫的拟态行为。
看似像人，就可以大差不离地融入人类当中。就算被发现异常，被视作“志愿者”的话，人类的接受度也会高一些。
那一刻，他的心跳猛然加快。
但这人与昆虫的合成体没有展现出攻击性，她撑着身躯，凝视着李安迪的眼睛，而后歪了歪头。
李安迪：“……你能听得懂我说话吗？”
合成体眨了眨纯黑的眼球。
桃花源什么时候研究到了这个地步？李安迪只觉得心底发寒。
这下，他知道从研究员宿舍找到的那身洋裙是做什么的了。
李安迪放下背包，从中拿出那件崭新的洋裙。
“给你，”他把洋裙丢到了一边，“自己穿好，这是你的衣服。”
虽则他需要物资，但也没到连个刚出世实验品的东西都要抢的地步。
至于其他的……
就算再怎么像人，一想到她是从虫茧而出，体内有一部分基因来自于昆虫，李安迪还是觉得不舒服。
他见过不少合成体，有的战斗力极其可怕，有的则除了可爱与观赏毫无价值。眼前的“少女”有着漂亮的外壳与玲珑身材，放在人类当中理应能获得关乎于容貌的称赞，而她的那双眼睛又为其增加了几分不属于人的纯真与怪异。
应该是观赏品种吧。
在当下，她活不下去的。
李安迪不会带着一个累赘离开。
他收回配枪，在合成体的注视下退后半步，环视四周，找到合适的支点跳了上去。男人凭借自己卓越的跳跃能力一把抓住了塌陷的天花板边缘，准备发力攀回至地表时——
脚下突然传来一道大力将李安迪拽了回去。
“什……”
李安迪震惊扭头。
培养室中的合成体从虫茧中爬了出来。
那被他认定为脐带的“肉皮”，有手臂般粗细，仿佛环节动物般缠住了他的小腿，并一路向上，死死卷住他的腰（）间腹（）部。
那不是脐带，而是触手。
她也不是“观赏品种”。
李安迪就这么被拽回了培养室的地面，娇小的合成体借着触手的力量，轻盈地“跳”到了他的面前。
顷刻之间，在挣脱不开触手，而“少女”已然攀（）附到他的胸（）前时，李安迪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大部分的肉蛹破茧而出，化身成虫，其目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繁（）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