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冬龄没受过这种耳鬓厮磨,耳朵快烫成红烧猪耳朵了,揪了揪直烫手,蚊子声哼哼,“是很谢谢你。”
徐大国过来接人去电影院,在院儿里有帘子挡着只看见常冬龄一个人,推开门进去才看见她面前还贴身站着个男人。
这是怎么茬儿,相亲还排着队的挨个儿来啊?
徐大国语气登时就冷下来,“您二位这是?”
甭管她跟徐大国是怎么着,但是当着相亲对象的面儿跟另一个男的靠这么近确实不叫事儿,常冬龄立马儿咂摸过味儿来,坦然解释道,“这是之前我大哥跟你提过的,住在东厢房的邻居弟弟,你叫他小贺就行了。”
既然是邻居,那徐大国也没什么好说的,他家院儿里也有打小一块堆长大的女孩儿,还一个坑尿过尿,能理解。
“那咱们走吧。”常冬龄朝着徐大国走过去,忽然她“诶”了一声,“我手电没拿,你等我会儿啊。”
那是大哥怕他们看电影晚了胡同里黑看不清道,特意给预备的。
屋里只剩下俩男人了,徐大国率先递上一根都宝,自报家门,“我叫徐大国,是跟你姐相亲的,以后没准儿能听你喊我一声姐夫。”
贺若渝不伸手,看了一眼他递过来的烟,随即眼神慢慢悠悠的抬起来,恣意打量他,眼神里满是不屑与轻慢,跟刚才在常东龄面前那副乖乖的样子判若两人。
同为男性,徐大国很快就从对方的眼神里读懂了他的敌意与攻击,可又想到想到刚才女人坦然的介绍,他有些恍惚,“你什么意思?”
常东龄拿完手电,见徐大国没在院子里等她,只好又推开东厢房的门,她察觉到两个人之间剑拔弩张的火.药味,只觉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他给我递烟,我没接。”贺若渝的语气略显无辜,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事又不知道哪里做错了,“然后他就问我是什么意思。”
在常冬龄心里,贺若渝往小了说是舍己为人的当代雷锋,往大了说那就是九天仙子下凡尘,中元七月半,地府鬼门开都得绕着他走的活神仙,是可遇不可求的便宜弟弟,绝对不可能有任何坏心思,因此肯定是徐大国误会了。
常冬龄一点没多想,赶着忙的跟徐大国解释,“我这个弟弟啊,他岁数小,不会抽烟,也不太会讲话,要是得罪你了,我替他陪个不是,你就多担待着点儿。”
贺若渝本来是想给徐大国使绊子,让他知难而退,原本他已经想好了应对常冬龄的说辞,却没想到对方不问她为什么,也从没想过以理服人,她信任他,没有选择,没有犹豫,自然而然的站在他这边。在贺若渝人生中,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在一片未知的白色迷雾中踽踽独行,蓦然回首,身后竟是一堵软墙,承接着他的所有。
一句不是自己说的话,却让贺若渝的内心沧海桑田千变万化。
“来,握个手,这个误会就算解除了,以后再见面还是好兄弟。”常冬龄站出来,充当和事佬。
这次贺若渝没有犹豫,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或许是那句“再见面”取悦到了徐大国,他顿了顿也跟着把手伸出来。
两只手交握到一起时,徐大国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的力量,像是要捏断他的手骨。
看着他们两个握个手还难舍难分的,常冬龄很是满意。
去到电影院的路上,徐大国一路无话。
常冬龄说了几句话见徐大国不搭理她,以为他是心情不好,讪讪闭了嘴。
到了电影院里,人一多气温开始升高,空气的流速加快,常冬龄才闻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说道,“你身上好香啊,都不像男人身上的味道。”
她本来想问他家里用的什么洗衣粉,她也买个一样味儿的。
可却听徐大国否认道,“不是我身上的。”
常冬龄凑近了他两步,感觉到鼻子里的香味儿确实很重了,肯定道,“就是你身上的啊,你是不是闻惯了不觉得了?”
“说了不是就不是!”徐大国后撤,掩进人群里,“我买票去了!”
两张花花绿绿的电影票到了常冬龄手里,上面只写着座位号,徐大国告诉她,他们要看的电影是《沉默的姑娘》。
常冬龄瞥到墙上的海报,立刻就看见两个眼熟的演员,关之琳跟金城武,她想着,有这俩人,肯定就是文艺片了,看来徐大国还是把她的意见听进去了。只不过这海报颜色真奇怪,看着怪渗人的。
距离电影开场还有半个小时,虽然徐大国还是不怎么搭理她,但是常冬龄也没往心里去,她满心欢喜顾不上别人,毕竟活了两辈子,她还是第一次进电影院看电影!
最小的时候她也看过,不过是胡同里的那种露天放映,都是抗.日电影,里面的内容讲的什么年纪小也看不懂,就知道看炸鬼子解气,完事儿回家一腿蚊子包。
再后来她长大了,说难听了脾气个色,没什么正经朋友,俩哥哥见天儿的忙也没空陪她进电影院。再往后,离了哥哥们,她温饱都成了问题,更没那个闲情雅致进电影院消磨时光了。
“姐姐在想什么,笑的这么开心?”
听见熟悉的声音,常冬龄回头,尽管中间还隔着人,可贺若渝长身鹤立太过显眼,她惊讶道,“你怎么也来了?”
毛秀清从男人身后探出头,举着两张电影票,“我们当然是来瞧电影的!”她顿了顿,又炫耀似的说,“刚刚我跟他一进来,好些个小姑娘就直勾勾盯着他瞅,我都替她们害臊!还有人问我是不是明星过来了,我的妈,那个架势,真明星过来也不过如此了。”
常冬龄心说废话,我弟弟长得多有好看我还有得着你跟我说,显着你有张嘴是怎么的?她不理她,问贺若渝,“你们看什么啊?”
毛秀清还往前凑,指着南面墙上的另一张海报,“那个,东邪西毒。”
东邪吸.毒?警法教育片啊?这有什么好看的啊?常冬龄本来想问,后来想到自己开了口肯定毛秀清要接话,干脆就憋着了。
只是想起吸.毒,她心口一阵发紧,眉头皱了一下,随即又松开。
贺若渝看似不经意的问道,“姐姐看什么电影?”
“沉默的姑娘。”
徐大国闻言看过来,神色有点紧张,打断他们的对话,拉走常冬龄,“电影快开始了,咱们走吧。”
贺若渝轻不可闻的笑了一声,淡淡的声音带着只有徐大国能听懂的讽刺,从他们身后传来,“原来姐姐喜欢看鬼片啊?”
“哎?鬼片?”
贺若渝走过来,懒洋洋肯定道,“嗯,鬼片,看了之后忍不住往男人怀里钻的那种。”
徐大国后背绷直,恨恨的死盯着贺若渝。
毛秀清也跟上来,惊奇的“哎”了一声,忽然说,“我也想看鬼片了,文艺片忒没劲了,贺若渝,要不然咱俩去窗口把票换了吧?还没开场,估摸着来得及”
原来是文艺片不是科普片,常冬龄也不禁开口,“文艺片多好啊……”
跟他玩套路,毛秀清太嫩了点。
贺若渝眼神微微眯起,认真中带着压迫,“去窗口换票太麻烦了,咱们四个把票换了不就行了吗?喜欢看鬼片的去看鬼片,喜欢看文艺片的看文艺片。”
果不其然,毛秀清跟哑巴似的不吭声了,常冬龄也觉得这个提议好像是有点怪,但是其他人都不说话,她也不好吱声儿,最重要的是,她跟这些小年轻想的不一样,她就是想好好看场电影。
徐大国看了看贺若渝,又看了看常冬龄,忽然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扯过毛秀清,“走,看咱们想看的去!”
既然对方先做了决定,常冬龄也就欣然接受,姐弟俩一起去看文艺片。
贺若渝一路拿着票在前面走,轻车熟路的过检票口,进电影院,忽然常冬龄拽住他,“咱们的票不是在北台吗?”
借着昏黄的灯光,贺若渝看清票面上的字,然后问道,“哪边是北?”
“你不认得北?”一路上被徐大国压抑的心情影响,一直到这会儿,常冬龄才发自内心的笑出来,“我哥还天天说我找不着北,原来真正找不着北的在这呢。”
感受到了对方的嘲笑,贺若渝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南方过去都是水路,弯弯绕绕百转千回,所以只能分出来眼前的左右,而北方则不同,一马平川视野开阔,所以才能有东西南北之分。”
常冬龄十分受教的“哦”了一声,对他描述出来的那个风雅水乡心驰神往。
影院的灯光暗下来,微弱的白光打下来,周遭逐渐安静,只听见影院喇叭的声音。
常冬龄本想跟贺若渝说句话,偏过头时正看见他脸上睫毛像是芦苇荡般覆盖在星点的湖面上,看得她一时竟失了神,贺若渝有所察觉看向她,歪头似在询问,常冬龄赧然,只想出了一个地方,“你去过白洋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