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公主！麻麻！是公主殿下！！”小女孩蹦蹦跳跳地指着电梯里的显示屏，摆弄手里的芭比娃娃。
她手里的芭比娃娃有着冷绿色的眼睛，睫毛长而翘，皮肤白皙如上了釉的陶瓷，海藻般及腰的亚麻色长发落在贝壳白的公主裙裙摆上。
“嘘，塔塔，小声点！”她妈妈拉住她，歉疚地对周围的人笑笑。
旁边的年轻女孩打趣道：“没事没事，哪个小女孩不喜欢公主殿下呢哈哈哈。”
另一个女生蹲下来看：“哇！我也买过同款娃娃。”
谈论公主殿下的话题就像谈论天气，又安全又亲和，简直是拉近陌生人距离的神器。
有句话说如果不得不和别人聊天，永远的安全区是：雨天聊雨，雾天聊雾，晴天聊公主。
电梯角落里戴着大牛仔帽的女生安静地将帽檐往下压了压，只露出小巧洁白的下巴，往后退了退。
一个男人说：“不过这都十年了，公主殿下说不露面就不露面，连个照片都没有，确实说不过去。”
另一个道：“哎，不过那次绑架确实离谱，我当时还以为公主要没了。”
他口中说的是十年前一场震惊海内外的□□绑架案。
最后年仅八岁的公主殿下的确追回来了，抓到的十三名□□全部判处死刑。
但随后国王陛下屏退了所有试图采访的媒体，宣称公主殿下的精神受到了伤害，会前往小格陵兰岛进行休养。
谁都没想到这一休养就是十年，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关于公主殿下的官方消息流出。
有谣言说小格陵兰岛是个风景如画的世外桃源，公主殿下在那里接受皇家教育，还有人阴谋论说公主殿下早在十年前就救治无效去世了，什么小格陵兰岛都是哄骗民众的说辞。
这事儿又没个准信，于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轰轰烈烈吵了十年。
结果今年皇室传出消息，2021年2月26日是公主殿下18岁成年礼，届时举国上下为公主庆生，且十年未露面的公主殿下将公开出席成年礼。
——可见公主殿下确实没死。
“我手里的也是公主！就是那个公主！一样的！”小女孩激动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挣脱妈妈的手，扑到屏幕前。
电梯角落里的女生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让了一下，小女孩不好意思地跟她道歉，一抬头看见帽子下女生的眼睛，顿时愣住了。
女生轻轻把手指放在嘴唇上，摇摇头。
电梯门打开，小女孩僵硬地看着手里的娃娃，又望着走出去的女生的背影，拽了拽妈妈的手：“妈妈……我好像看见公主了。”
*
伊莎贝尔单手捂着耳朵，四处看了看，又把帽檐往下压，遮住了眉眼，小心翼翼地走出电梯，混入人群。
她叫伊莎贝尔。
准确的说，就是新闻里那位多年不露面以至于被人怀疑早就归天的公主殿下。
如假包换。
下午六点，冰点大厦里人来人往，这一层似乎是专门对外面试的区域，等待面见导演的演员们都安静坐在座位上玩手机，看台词本，或是和助理交头接耳。
这层是本世纪最大投资电影《公主殿下》女主的海选现场，为了争抢公主殿下的角色，各演艺圈大花小花纷纷下场，撕得头破血流，名额花落谁家却迟迟悬而未定，海选了一波又一波。
“你到冰点大厦了么？”宁泠在耳麦里拖长了声音问，“夏——贝——尔——”
伊莎贝尔：“……”
“到了，”她无可奈何地叹气，“这个名字还是不妥，就怕别人认出来我是公主呢……”
然而谁都想不到公主本尊就坐在海选的队伍中，穿了条普通的白羊羔金线裙，戴了顶巨大的棕色牛仔帽。
“认出来？拜托，公主殿下，你越藏着掖着别人才觉得可疑！”宁泠拔高了嗓门，“那有个道理叫什么藏树森林，全国几百万女孩就因为你取名叫贝尔！你叫贝尔才普通，普通得掉到人堆里都找不出来。”
“那叫藏叶于林……”伊莎贝尔叹气道。
“我管什么木头森林，总之你可别躲躲闪闪，”宁泠撇撇嘴，换了个耳朵夹着手机，“谁不想成为公主殿下？你得摆出自己特别喜欢公主殿下的样子。”
“别一口一个公主殿下了，”伊莎贝尔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大小姐。”
宁泠是宁顾的独子，爱德内维塔帝国首富骄纵了十八年的小女儿，从小那不是含着金勺子长大的，那是在金山上躺着长大的。
结果被活生生骄纵成了小魔女的性格。
伊莎贝尔按照她所说的，在27楼右边第一张桌子上一叠a4纸的最后一张找到了自己伪造的“简历”。
“事情我都安排好了，”宁泠砸了咂嘴，“姓名，夏贝尔，年龄，17，演艺公司，宁氏集团……拜托公主殿下，您要演谁决定了么？”
“还没。”伊莎贝尔推门进入休息厅。
四处都挂着各个项目组的海报和报名要求。当一个演员是她从小就想做的事情，虽然她这辈子有且仅有的职业就是公主殿下了。
如果公主殿下也算是一个职业的话。
“演谁都行？”宁泠问，“您还真是属猪的。”
伊莎贝尔：“……”
就这么跟公主说话，换到上个世纪要被砍头的哦。
“因为猪不都是这样，滚哪个泥坑都哼哼。”小魔女嘎嘎大笑起来。
伊莎贝尔一边走一边看着形形色色的海报
“……《公主殿下》？”
宁泠：“喊自己呢？”
“不是，”公主本人无语道，举起手机拍照发给宁泠。
面前的海报以白金色打底，用了特殊的荧光材质，在一众海报中醒目脱俗，正中一个修长的黑色轮廓勾勒出公主殿下的背影。
伊莎贝尔：“这部电影还有两个角色没定，一个是公主，一个是女仆长卡洛琳。”
宁泠：“演你自己？”
伊莎贝尔：“演卡洛琳。”
“……”宁泠想了想，“那倒也是，去吧小飞侠你可以的！卡洛琳在遥远的格陵兰岛上为你祝福！”
祝福倒不必，某以严厉著称的女仆长更有可能气急败坏地发现某公主半夜三更从岛上不翼而飞，此时在和骑士长布下天罗地网抓她回家。
伊莎贝尔填完简历后，将其递给坐在门口的女人。
女人大约三十多岁，精瘦，戴着蓝宝石的梅花耳环，穿着颇有民族特色的蓝色染布印花裙。
最离奇的是，她剃了个寸头，头发茬又短又细，露出底下青白色的头皮。
女人抬头笑眯眯地看她：“报名卡洛琳是么？”
“嗯。”伊莎贝尔说。
不知为何，她觉得寸头女人有些眼熟。
“既然如此，抽张扑克吧！”女人突然拍出一打扑克牌来，浑身气质立刻从大学英语教师骤变成二流赌棍。
伊莎贝尔：“……啊？”
“我也是《公主殿下》的演员，饰演皇后，如果你入选了，以后就能在剧组见面，”女人说，将手里的一叠扑克展开形成扇子的形状又合拢，纸牌在指尖翻飞，哒哒哒的花式洗牌声响成一片。
“我最近在学占卜，”她歪头笑笑，“玩吗？”
“占卜什么？”伊莎贝尔压低了帽子，轻声问。
“我想想，就占卜你的试镜结果吧！”女人将扑克牌递过来。
伊莎贝尔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顺从地抽了一张，翻开，是一张红桃q.
“哦！”女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是什么？”伊莎贝尔问。
“喂喂喂封建迷信不可取啊，”宁泠在耳机里怪笑，“您这是面试电影不是传销现场。”
“红桃代表夏天和爱情，q则是字面意义的queen，爱德內维塔皇后。”女人的手指点了点脸颊，思索了一阵，“但是牌面要靠问题来解，你问的是公主殿下，那么答案也是公主殿下。”
“……”伊莎贝尔心说这是打哪来的十八流神棍。
完全没听懂。
“再抽一张吧，”女人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又把扑克递上来，“再来一张我就能解读出来了。”
伊莎贝尔好脾气地又抽了一张。
翻开。
竟然还是红桃q。
“对了，这次我没有问问题。”伊莎贝尔想起来。
“我问了。”女人嘻嘻一笑，收起牌。
伊莎贝尔忍不住问：“你问了什么？”
女人指尖轻点牌面，将红桃q推到她面前，莞尔一笑。
“我问它……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