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是灯火通明,金黄的火焰四处跳动,原本该带着温暖的、灼热的气息。
可即便是入喉的烈酒,灼烧的豪迈,也无法清除周子舒脊背上攀爬的寒意。
沉默从来是最好的利器,你不说话,你以为你是在给人一个台阶,可你递出去的,却未必是你以为的台阶,那也可以是闪烁着银光的刀子。
他坐的桌上摆着一壶酒,可他只是饮了一口,便再也没有心思去动那往日里他极尽喜爱的物件。
他的脑海里反复盘旋的,是白日叶辞沐与温客行的回答。
答案都是他期望得到的,宁做逍遥客,不为世翘楚。
可是一个人的眼里带着浓重的忧伤,仿佛下一刻就要分离;而另一个眼里的执念已将所有杂念掩埋,所谓知音,倒像是笑话一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放不下很正常,可人不就是这样吗?
即便再不可能,也还是希望自己能得到不一样的对待,而一旦得到了,又会奢望更多。
一杯酒下肚,本该灼烧的胃却陡然冰凉起来。
下一刻,一阵药香与酒香顺着打开的门传来,他瞬间收敛了所有的脆弱,目光依旧悠长,深邃的瞳孔里却不知隐藏着多少过往。
“阿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还不叫上我们?”温客行略带些谴责地看着周子舒,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只是眼底有一抹跳动的兴奋意味,被压得很死,却在周子舒的感知无所遁形。
他的心被什么东西绑缚,有些紧,有点沉。
“沐之不是不能喝酒吗?”他开口,带着一贯的语气。
细微的变化被有些过于兴奋的温客行忽略了过去。
“这不是还有我吗?我陪你喝,沐之嘛,她喝茶也是可以的。”温客行目光流转,带出一丝潇洒的意味。
“……走吧。”定定地看了温客行好一会儿,直看得温客行心底发毛,周子舒才收敛了自己的目光,视线落在地上,然后又转向前方,经过门口的时候还不忘拉上了站在那里的叶辞沐。
直到将那微凉的温度握在手中,他的心才有了一丝安定的感觉,那些如潮水涌来的恐慌也似乎消退了一些。
身后又传来温客行的话语,依旧是不止歇的模样,却让他感到这个世界的静寂都被打破。
习惯了热闹的人,是很难适应空寂的。
看着天边悬挂的圆月,听着耳边谈话声的周子舒这样想。他甚至希望时光就这样停滞,或者慢下来,让这样的时光再长一些,好给记忆增添一点彩色的光辉。
可这样的愿望注定要落空。
天边的云不知何时变得浓重,将皎洁的圆月遮掩,只留下几抹苍白的光线,风也缓缓地刮了起来,送来了那些让人不适的气息。
那是从流动的血管里喷洒而出的炽热的温度,是从猩红的眼里溢出的贪婪的味道。
红色的,眼泪,流淌在很多地方。刀剑无眼,珍宝有限。为了几份传说中能世人不劳而获的宝库的钥匙,人性分成了很多很多份,有的漆黑带着贪婪的色调,有的鲜明带着忧伤的意味。
周子舒的喉咙梗塞,他的心,那些流动的血也陡然冷却下来。
看着面前满口赞叹,一脸期待,实则满心嘲讽的人,看着温客行眼里几乎要扭曲的执念,那入骨的仇恨,他内心不知翻涌着何种情绪。
也许是失望,也许是震撼,也许是难过,他不知道,他什么也不知道。
他眼里最后的记忆是天边闪烁的银光,冰冷的月光,他记得的最后一句话是他对温客行说的那句“老温,我以前觉得你是装疯,可我现在觉得,你是真疯。”,而他最后对自己身体的感受,大概是体内气血的涌动?
他挣扎过,但最终意识还是陷落在那片清淡的药香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