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之啊,我都已经说了,礼尚往来,你是不是该说说你的这把伞了?”温客行嘴角略微上扬,勾出一抹精明的笑意来。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的那把机关伞,似乎与我此前在书上看到的对于暗器榜第一的千机的描述相差无几,你说是吗?”他摇晃着自己手中的扇子,语气幽幽。
“而且我可听说那把伞早在多年前就被人带到南疆去了,沐之你总不能是特地去南疆捡了把伞吧?”温客行借着说,却让叶辞沐心底无奈地意味愈加浓厚。
她转头,却见周子舒眼底似乎有着些纠结的意味。
“温大哥,你果真是一点亏也不愿吃啊。”叶辞沐叹息一声。
“你说的也没错,这把伞在世人眼里只是一把值得争夺的武器,因为它不止能做暗器,也能当作武器来用,甚至由于它的材料问题,它会比一般的武器更加坚硬。”
“可是对于我来说,它就只是阿爹阿娘留给我的念想罢了,虽然我也从未见他们用过这把伞。”说到这里,叶辞沐顿了一下,她的目光变得有些空茫。
“至于我,我可以说是在南疆那个地方长大的,我阿父他,是个南疆人,他是在一次来中原的时候遇见的我的阿娘。在相识了一点时间之后,他们很快相爱了,并且在阿娘那方的亲友见证下喜结连理,再后来,他们有了我,只是在一些因素的作用下,阿父不得不带着我阿娘和我回到南疆。我便是在那里,生活了很长的一段岁月。”叶辞沐缓缓地说着,但不知为何,这些话语却是显得有些单薄了,似乎就连她自己也都记不清那些过往了一样。
她站在世界之中述说这个故事,整个人却像是游离在世界之外,只能从残破的记忆里翻找出一些尚未遗忘的东西,然后将它们简单地摊开,简单地摆放着。
“这把伞,原是由我阿娘保管着的,据说那是她们家族世代相传的使命,她走了之后,这把伞便被随意地放在一个匣子里。我离开的时候想着,这既然是阿爹时常拿出来看的东西,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所以也就把它带上了。”
“至于它的来历,我还是从毒蝎的刺客那里得知的,说来,好像那些刺客的见识都还挺不少的。”叶辞沐收敛了眼底的情绪,语气中带着些轻松的意味。
看着温客行与周子舒一个个都静默不语的样子,叶辞沐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怎么,我的身份还把你们吓到了?一个个的,连话也不愿与我说了吗?”
“怎么会?我们哪是那等肤浅之人。”温客行有些夸张地说着,一边还故意皱了皱眉。
“只是有些感叹罢了。”他叹了一口气。
“此间攘攘,人逐利来。能得一重情之人,实为有幸。”
“阿絮,你以为呢?”温客行看着一脸沉思的周子舒,眼中有光华流转。
周子舒只是抬眼看着叶辞沐,一双眼睛漆黑深邃,似乎带着很深很深的情绪,又似乎只是一片空茫,只是在这空茫之中,隐约可见一丝亮光,似乎要穿透层层的雾障,铺满整个海底。
“你体内那股压制毒素的力量,是南疆的蛊虫,对吗?它在魅曲秦松的琴音下发生暴动,你体内的毒素也因此失衡,对吗?”周子舒的目光直直地看着叶辞沐。
叶辞沐却突然笑了起来,这些人啊,似乎总能带给她一些不一样的观感。有他们在的世界,似乎都是充满着光彩的,而不是像她此前经历过的那个世界一样,漆黑而且嘈杂,里面是各色的贪婪与野望,那种追求长生、追求强大的狂热想法时刻充斥在那里,那个狭小的黑暗里,让人连呼吸都不能。
“嗯,那是蛊虫,而且它还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花颜,这是南疆人的叫法。而在中原,它其实有一个更直白一些的说法,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它似乎是叫长生。”
说完这句话,叶辞沐也不再去管这个词在周子舒与温客行的心里掀起了多大的风浪,她只是自顾自地向前走去,带着一股将心中沉郁倾吐而出的轻松往前走去迎着天边即将落幕的夕阳,她的身上却像是重新生长出了一些东西。
那也许是……是什么呢?她也不知道。
只是,怎么多年了,尽管还是无法将自己内心的事情全然告知他人,也无法将那些过往都摊开给别人看,可比起过去那段岁月里独自舔舐伤口的孤独与越来越重的悲伤,这样已经好了很多了。
短短的这一生,能遇见这样可以倾诉的人,也许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了吧。
眉眼间有真切的笑意晕开,她转过头,看着停留在原地眉间皱起的两人,“怎么?还不走,折腾了这么久,还要留在这里过夜吗?”
顿了顿,她又开口,“只是花颜而已,我不是已经活下来了吗?还白得了一个百毒不侵的体质,有什么好担忧的?”
“总说人生得意须尽欢,何必去想过往明朝呢?过好现在不也很值当吗?”
叶辞沐的眼中染上了几丝恣意的味道,然后她回过身,迎着浅红的夕阳向前走去,背影中带着清风的味道。
“那我们也走罢,说实话,过了这么久,我倒确实有些腹内空空了。”温客行将自己的扇子收起,转头看着一旁也刚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的周子舒。
“嗯,走吧。”周子舒点了点头,然后跟着温客行一起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