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这个时代那些贵公子们最讲究的是什么？当然是风雅。
藤香就在牛车上询问朱雀门之鬼，“什么是风雅？”
风雅是一种看得见摸不着的东西。
比如说晴明一举手就自带一股子风雅，而出生高贵的博雅，身上带得更多的是一种真诚，不能说真诚不是一种风雅，只不过世人对风雅的追求不一样。
平安时代的人更想看见年轻貌美的美男子自带一种慵懒的气质，他们觉得这就是风雅。而博雅这种显阳刚的欣赏的人就少了。
不过硬要对风雅做一个定义的话，朱雀门之鬼想了想，“我觉得风雅就是风花雪月。”
那么另外一个问题又来了，脑子不那么好使的藤香又问：“什么是风花雪月？”
朱雀门之鬼这下彻底回答不出来了，他看向博雅，眼神当中带着求助，“博雅大人，说几句吧，别让我一个人回答”。
博雅想了想，谦虚的表达：“或许是我说的不够全面，我只说我的理解，你自己体会理解吧，风花雪月无非就是美景，美情和情爱。”
他接下来解释，“很多人把风花雪月形容做情爱，也用它形容美景。你或许不知道，有的时候不对人和对景也能产生激荡的心情，我称之为美情。就比如读一本书，读到高兴的时候我们拍案叫好，这是我们与书的作者产生了一段美好的邂逅，可能书的作者在很多年前已经作古，或者是我们同处于一片天空之下却从未相见。但是，这一刻我们思想是一致的，我们对一种事物的追求是一样的。这就是我和书以及作者之间的风花雪月。我这么说你听明白了吗？”
牛车吱悠吱悠的走在路上，朱雀门之鬼这个时候带着惊叹，“博雅大人，你说的真好。”
这个面容狰狞的妖怪闭上了眼睛细细的回味这句话，随后睁开眼睛，温和的看着藤香。
“你看啊，藤香，我们隔着时光在这里相遇，这也是一场风花雪月的事情。”
博雅忍不住点了点头。
藤香对他们两个所表达的话仍然有些听不懂，但是看在两个人的表情都带着赞叹的份上，藤香明智的感觉到自己不能再问下去了。
她索性把嘴闭上，除了博雅和朱雀门之鬼仍然沉浸在感慨当中，藤香居然觉得一时无言。
没过一会儿，这缓慢的牛车终于走到了河边。
解救藤香的并非是河边的灯光和那些风雅的景象，而是吹来了一阵风，风中带着乐声。起初细细碎碎，藤香听到之后，立即从无聊的情绪里面抬头看向乐声飘来的方向。
三个人这个时候侧耳倾听，朱雀门之鬼摇了摇头，“这是在弹琵琶，这个人弹奏的不好听，比不上博雅大人。”
博雅微笑着：“这个人我认识，我以前还和她一起合作过，这不是她的正常水平，我们等一会儿去看看吧，或许她遇到了什么麻烦，乐声当中带着忧愁”。
藤香就纳闷了，我怎么没有听出来忧愁呢？
这些声音听得越来越清晰，随着乐声之外，还能听到了人群小声交谈的嗡嗡声，随后光线明了起来，藤香这个时候忍不住张大了嘴。
“我第一次看见这种景色？”
一棵巨大的樱花树，上面缠绕着丝带，丝带飘在河面上，风一吹，落英缤纷。
而在夜色当中周围摆满了无数的灯，樱花树下，柔弱的女子身影款款的在灯光水光中缓步而行。三三两两的人在灯光的映衬下坐在河边儿，要么是谈话，要么是在奏乐。
不断的有人来到这里，也有人在坐着牛车离开。
朱雀门之鬼忍不住击掌，“看到了吗？这美就美在一切都是朦胧的，白天这个地方也顶多是一个好玩的地方而已，完全是因为有夜色和灯光的映衬，才让这里显得暧昧朦胧又迷离不清。”
他甚至还会开玩笑，“博雅大人你这么优秀，你一定会在这里遇到青睐你的人”。
一瞬间博雅有些慌乱，慌乱当中更多的是无助和羞涩，“不，我更喜欢……”
他后面的声音低不可闻，藤香忍不住身体前倾，“你怎么不说了？我没有听到你说话。”
朱雀门之鬼爽朗的笑了起来，他从牛车上跳下来，“藤香千万不要问，有些话说出来就没有意境了，博雅大人心里面想什么我们都知道……”
“可是我不知道！”
“你无需了解的这么清楚，只需要旁观就行了。来吧，下车吧，我们一起走走，我来告诉你，哪怕是要组成一个美男子，实际上也并不容易，很难形成完美的事物，因为很多美是背道而驰的。”
藤香下了牛车，招呼着博雅一块下车，但是博雅并没有动，反而是坐着牛车缓缓的离开了。朱雀门之鬼解释说博雅有约了。
最后藤香和朱雀门之鬼这两个非人生物融入到了这暧昧不清又迷离的环境中。他们两个像是非常享受这样的气氛，但又对这一切冷眼旁观。
朱雀门之鬼指着一个中年男人，“你看见他了吗？他身上有没有让你心动的气质？”
藤香为难的挠了挠头，“可是这家伙是一个秃头啊！”
“你只看到了表象，秃确实是他的缺点，但是我们今天是来寻找美好的东西的。你看了吗？他坐在众人当中那威严的气质是这里独一无二的东西，这种东西并不是人人都有的，哪怕是有些上位者，从小沉浸在生杀予夺中，也无法养出如此威严却不失端庄慈爱的气质。”
经朱雀门之鬼这么一说，藤香恍然大悟。
朱雀门之鬼带着藤香接着往前走，“美好的皮相就如这河水一样，一波接着一波，永远没有办法挑出一个最好的，因为当你觉得这是最好的时候，一转头能碰见更漂亮的。可是内在的品质确实能够让咱们好好的筛选一下。”
这两个非人生物找到了一个年轻贵公子前，这个年轻人正和一个女人眉目传情，随后两个人一起端着杯子讲美酒饮下。
朱雀门之鬼指着这个年轻的贵公子说：“我刚才跟你说了，美好的东西很多都是背道而驰的，这个人身上有一种玩世不恭的气质，这种气质非常受女人的欢迎。你不能说这种气质不好，但是也不能说刚才的那种威严气质无用。但是我永远没办法把玩世不恭和威严高贵组合在一起。这就是我今天带你来的目的，就像是唐国书中说的那样，鱼和熊掌永远不可兼得。你总要从这一些形形色色的美好事物里面挑取你喜欢的。”
啊！藤香摇晃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可是，我这个时候已经不喜欢这些了。我仔细的想了想，昨天晚上我和你比试的时候应该是对你的武技更有兴趣。”所以你能不能造出一个完美的男人，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了。
朱雀门之鬼对着藤香从头到脚反复的打量了几遍，“天啊，天啊！藤香你给我带来的感慨可不只是昨天晚上能胜过我更让人震撼。”
朱雀门之鬼和许多人打过赌，权力，富贵，美色这些东西是最吸引人的。朱雀门之鬼还记得当初他和一个大臣打赌的时候，说要给他做一个天下最美的女人，这个位高权重的大臣已经心动了，并在此后的时间里念念不忘，坐卧不安。直到这个最美的女人来到他的跟前，他忍不住诱惑，以至于不听自己的告诫，失去了这个女人，在随后的时光里，这个大臣一蹶不振，反复念叨着这个女人。
他被这个完美的女人彻底毁了。
“藤香，我现在跟你说，你已经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了。你已经有资格让我和你交心交肺了，来吧，既然我们不挑选男人的优秀品质，我们一起到河边喝一杯吧。”
朱雀门之鬼说的喝一杯是喝酒，但是在藤香的理解，那就是大家一块趴在河岸上喝河水。
“我可以和你比赛，我速度很快的。”
“我喜欢比赛，我更喜欢打赌，”朱雀门之鬼很高兴，两个人左右看了看，同时选中了一片远离人群，没有灯光只有月光的地方。
太好了，就这个地方了。
藤香和朱雀门之鬼坐过去，朱雀门之鬼正准备施展本事搬运美酒的时候，就看见藤香已经趴在河岸上高兴的对自己挥了挥手，“来吧，我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