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灿躺在床上时，忍不住用被子将自己包成了一个胖墩墩的蚕茧。
就算是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但此刻在她的脑子里都还回荡着殷舟离开前的那句怎么听都像是在调侃的话。放在今晚之前，乙灿怎么都想象不到像是殷舟这样的人还能用那样勾得人心慌的语气讲话。可如今，那句话就像是被按下了复读键，在她的耳边萦绕个不停。
她，她做什么要担心殷舟跑了？她，她难道会损失什么吗？乙灿忍不住腹诽，可是这些话终究还是没来得及开口，殷舟当时已经带着呆若木鸡的顾鸣离开了客厅。
终于翻滚累了，乙灿从被子里冒出来个小脑袋，盯着天花板，又拥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身，按了按床头，面前阳台上的窗帘缓缓被拉开，她望着院子的大门，那里还没有出现自己熟悉的身影。
殷舟将顾鸣拉出门，就上了停在路边那辆周身漆黑的轿车。这辆车自然同平常乙灿坐的那辆家用车有本质的区别，防-弹，在有必要时，还能变形。
关上门，殷舟直接开口问：“杜洋怎么样了？”
顾鸣既然现在找到了他，那肯定在首都星发生的事情已经被处理妥善。
“已经被抓住，现在在基地还剩一口气，闹着要见您。老大，你看？”顾鸣不敢擅自做决定，在去看望了一圈杜洋后，就来给殷舟汇报情况。
殷舟手指无意识敲着膝盖，“见我？”他像是自语，随后很快作出决定：“不见，处理了。”
顾鸣并不意外，“好的。”他又点开光脑，将屏幕共享给殷舟，开口道：“杜洋的账户往来明细在这里，当初跟他交易房产的对象，收款地来源是一颗私人星球，我们权限暂时还查不到是谁，已经找了技术人员分析。”
殷舟将膝盖上放着的双手交叉，微微仰头闭着眼，今天一整天经历的事情太多，就算是他也忍不住觉得有些疲惫，“这件事你先放一放，我找人去查。”
顾鸣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还有，杜洋跟芙蓉的人联系，是单线联系，而且杜洋也知道这事事关重大，被人知道就逃不了死，身边的亲信，没一个知道，如今都被关押起来。只要芙蓉的人不联系杜洋，杜洋也不能主动找到人。”
殷舟听后，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一条狗吃里扒外，最好笑的外面丢给他的骨头都是带着毒，就他还不明白，还舔着脸觉得捡了大便宜。
就在这时，顾鸣的光脑闪了一下，这是从血族隼的总部发来的信息，他扫过一眼后，开口继续说：“刚接到的消息，还有一拨人现在正在悬赏杜洋的人头，应该是芙蓉的人。”
“杀人灭口。”殷舟脸上的表情有些玩味。
芙蓉想要让杜洋取缔自己，扶持这么一块烂泥，顺带着将整个隼组织收入自己麾下，可谓是异想天开。但正所谓的是高风险高回报，反正横竖隼和芙蓉双方早就是谁都瞧不上谁，最多这一次损失一个杜洋，失去彻底掌控隼的局面，但如果能成功，这些损失可能芙蓉的人也不曾放在眼里。
顾鸣同样心里明白，“那现在，老大你还要我做什么？继续挖芙蓉的人吗？”
殷舟：“不用，你找也找不到什么线索。早在杜洋第一次失手时，那边的人肯定有了准备。”殷舟话锋一转，“让你查的资料都查好了吗？”
顾鸣眼角一抽，他就知道这事儿是没完了，什么星际海盗作乱的事，他这简直不眠不休也需要一点时间啊。
“没有，还请给我两天时间。”
“两天？”殷舟反问。
顾鸣背心有些出冷汗，“一天？”
殷舟掀了掀眼皮，像是同意。但随后的一句话又让顾鸣那颗心再一次从平地上被吊了起来。
“以后少出现在她面前。”
顾鸣：“？？？”
显而易见，现在殷舟口中的“她”就是刚才自己见到的那小姑娘，顾鸣一头雾水。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是什么情况，殷舟已经推开车门，长腿一迈走了出去。
夜色里，男人高大的背影似乎都显得更加性感。
顾鸣呆呆地已经离自己远去的那道人影，他心里还有深深的疑惑，难道他家老大不跟着他一起回基地吗？现在解决了杜洋，基地的安保措施又重新布置了一番，不管怎么说，他们自己的地盘应该怎么都会比这个不知道是什么来历的小姑娘的家里安全得多吧？这又是什么情况？
殷舟才不知道自己下属心里有什么想法，他在从车里出来那一刻，脑子里蓦然浮现的是在刚才自己离开前，乙灿抓着自己袖口不想放开的那双小手。
想到小姑娘那极力隐藏不安的小表情，殷舟深吸一口气，步子好似迈得更大了些。
当殷舟刚打开院门时，一楼客厅的灯顿时亮了起来。
其实即便是现在不开灯，殷舟也能确定自己可以将黑暗中的客厅里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而如今，在灯光下，他却好像别的看不见，目光所及之处，只有站在门口还穿着睡裙的乙灿。
另一头，顾鸣回到基地后，吩咐下去处理掉杜洋，而至于当初跟着杜洋的那一帮亲信，在同一时间也被处理干净。首都星的夜晚仍旧是祥和安宁，谁也看不见的角落里滋生的罪恶被收割，而再还无人发现的角度里再次滋生。
顾鸣终于换下那一套带着西瓜汁味道的衣服，清清爽爽坐在了数据光脑前。他家老大虽然警告让他远离如今他都还不知道姓名的小姑娘，但这与他想要查查对方身份背景并不冲突。
连上内网，顾鸣将乙灿家中具体位置输入进去，调出户主信息，页面上顿时出现一张乙灿的照片。
顾鸣端倪半晌，确定对方就是今天自己见到的乙灿后，将照片放进信息库中搜寻。
他们组织收钱办事，口碑极好，从来不会枉杀一个人，追求速度和精准度，可能在整个星际里，隼的数据库信息也是最全面。
但这一次，顾鸣有点傻眼。
明明是乙灿的照片，而他也很确定自己是见到了真人，可现在在大信息数据库里，却没有半点有关这个人的消息。
原本姿态懒散靠在转椅上的顾鸣眯了眯眼，坐直了身体，他再一次按下搜索，可第二次的结果仍旧如此。
内网出问题？被入侵？
短短时间里，顾鸣脑子里出现了无数个对这一结果的猜测。更换了照片和搜索方式，内网的数据并没有任何问题，但唯独用在乙灿身上时，什么都查不到。
技术人员来了又离开，顾鸣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低着头摸着下颔。
排查了所有可能的漏洞，显示出来他们内网信息是没有任何问题。他不清楚殷舟到底知不知道乙灿的身份，如果是知道的话，就更应该明白回到基地才是最安全的，一个他们都查不到信息的人，真会那么简单？
皱着眉，拿着八万星币薪水的副手操着八千万月薪的心，心事重重地给自家老大发了消息。
与此同时，殷舟的信息也在被数据抓捕。
对于出现在乙灿身边的每个人，都要经过多方信息审查。聂轻舟不知道乙灿身边什么时候出现了殷舟这样一号她都没听过名字的人，尤其是当对方轻而易举侵入了自己的光脑。要知道整个帝国光脑系统的“墙”，她手中的肯定算得上是最高的那几座之一。
而殷舟侵入进来后，似乎真只是单纯给她传输一份杜洋信息的文档，对于她光脑储存的资料，没有任何被浏览的痕迹。
可越是这样，聂轻舟心里越是没底。所以在上报后，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留了下来在国安中心等着消息。
当技术人员刷卡从资料室里走出来时，聂轻舟迎上去，“怎么样？”
对方摇头，面露疑惑：“是有这么一个人，但不是我们帝国居民，如果还要查，需要更高的权限。”
“除了身份，还有别的什么信息吗？”聂轻舟问。
“没有，只有名字和照片能对上。甚至来到首都星的记录都是空白，简单来说，也算是什么都没有查到。”
聂轻舟不由觉得有些担忧，一个国安中心的主任连殷舟身份的阅读权利都没有，只能说这是属于国家的高级机密。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乙灿隐姓埋名在学校上学，身边还会招来这样的人物？
聂轻舟心情沉重离开，今天没有得到消息，但更上一级的消息她也接触不到，只能再想办法。
对双方人马都造成了困扰的两人丝毫不知道外面已经因为他们闹翻了天，好不容易从荒星回来，楼下有殷舟，乙灿觉得这一觉自己睡得格外踏实。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推开门乙灿就闻到一股与往常刻板的食谱烹饪出来的食物不同的香气。她还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当走下楼梯时，看见已经洗手端着盘子示意她上桌吃饭的殷舟时，乙灿不由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真实的痛感从腿上传来的那瞬间，她才意识到这居然都是真的。
“你还会做饭？”即便是现在心里激动万分，但乙灿坐下来的时候，仍旧保持着最基本的用餐礼仪，坐在长桌的另一头，模样看起来矜持又克制。
殷舟“嗯”了声，“昨晚看了眼，你尝尝味道。”
放在乙灿跟前的是一盘雪花酥。
乙灿刚用筷子夹起一块，光脑忽然一响，传来聂轻舟的通话。
聂轻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躁，“乙乙，杜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