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祖母既然是默许了,她老人家便不会后悔。”顾昭蘅笃定道。
顾和蓉却没有她的自信,“可……”
“皇长姐,难道皇祖母还会同你玩些小手段吗?何苦呢。她若不答应,你又能如何?”
“且我问你,辛垣可愿意为你付出?”
顾和蓉点了点头,“他原本是蜀地辛家之人,也算有了个名头,如今辛家败落,他们那一支更是没了其余人,他才会来京都是。”
蜀地,又是蜀地。
“可真真是麻烦极了,”顾昭蘅苦笑,从前那点事儿她便觉得麻烦的不得了,可不曾想到,越过那些,如今竟有更让人受不得的事儿,“我从前,果然没让皇祖母她老人家知道是对的。”
“皇祖母为人是很稳妥的,只是她爱女心切,一番大悲大怒之下,谁也想不到她会做出什么事儿来,自然是得瞒着。”
“来日她老人家知道了,想来也是不会怪罪你我的。”顾昭琮温和地劝了两句,“有些话我原是不打算说与你的,可……我们阿蘅这般聪明,想来自己也是能猜出来的。”
“我倒是没看出来……你与齐公子的关系竟是还不错?”顾昭蘅原还以为,那位传言当中偏好云游四海,仿若闲云野鹤一般的齐公子与顾昭琮应当是没什么交情的。
毕竟兄弟俩一人日日在京都,学着处理朝政,一个却在江湖当中自由自在,一年到头见不了个一两面,便是性子合得来,怕是也没那个机会好好相处的。
可没想到倒是她看走眼了。
瞧着某位公子的模样,哪里是同齐不大熟识,分明是熟悉的不得了。
“你从前没问过这些,我好端端的,便是想要同你说,也找不到机会啊。”顾昭琮哭笑不得,总不能要他抓着自家小姑娘来告诉她,他和皇兄的关系有多好吧?
“起先是因着皇兄甚少回宫,平日里想念惠妃娘娘想念的紧了,少不得要给宫里寄信,这有时赶上时候不对,便也会通过我的人送信回来。一来二去的,我便也与大皇兄熟悉了起来。”顾昭琮倒也没有要瞒着顾昭蘅的意思,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出来。
“我与大皇兄相差五岁,幼时也曾做过他的小尾巴,只是后来他甚少回去,才生疏了些的。”
“他……原是想要避开京中纷争,这才远离了京都,甚少回去,又把惠妃娘娘托付给了母妃照料,也因此愿意卖我个好。”
“那你方才说,齐公子是在边疆待过许久的,这又是怎么一回儿事?他身为皇子公子,千金贵子之躯,也是上得战场的?”顾昭蘅奇怪道,按理说来,宿徽既是想要避开这些事儿,便不该沾染这些会叫人忌讳的东西。
兵权朝政,向来是为君者最最看中的东西,他若想要独善其身,哪里能去碰?
这若是换个忌讳的,怕是以为他想要提前筹谋了。
“皇兄他,也算是受我之托罢。”顾昭琮不大自在道。
“我那时还不曾觉察到自己对你的心意,可……定国公其人,给我的感觉一直都不大好。正巧大皇兄喜欢四处走动,我想着边疆壮阔廖丽,他若是不曾见过,也是遗憾。这才问过了大皇兄自己的意思,又向父皇说明了此事。”
顾昭琮还记着自家大皇兄知晓此事后的欢喜模样呢,他的大皇兄,便当真是这样的个性子,喜欢过的从来都是闲云野鹤的日子
“齐公子……可是在边疆觉察到了什么?”顾昭蘅说完后自己先摇了摇头,也是她糊涂了,若是宿徽觉察到了什么,陛下与太后哪里会纵容莫麟一直好端端的活到今日?
“说有还真是叫大皇兄寻到了些许端倪,”顾昭琮却笑了笑,仔细地回忆道:“当日皇兄写与我的私信里道边疆虽尚算稳定,那些蛮子一直都不曾打进来过,可他们却好似当真瞧不起我边疆驻军。”
“我当日只当是他们一直做那徒劳功夫,这才心底怨恨,故而叫皇兄以为是看不起,可如今仔细想想,未尝不是因着边疆驻军里有大问题。”
顾昭琮这般想着还觉得有些遗憾,他若早早地觉察,自家阿蘅也不至于平白吃那么多的苦头。
“便是那些外族人,大约也不会有过这坑杀自己人的先例,更何况,那会儿还正是两军战场胶着之时,莫麟当日举动,说起来是与通敌卖国无异的。”顾昭蘅叹道,她是为衡阳长公主不值的。
“说的是,不过此事已有一两年了,我记不大清也是说不定的,还是等见着了皇兄,叫他仔细说说,万一寻到些端倪,也好用来巡察证据。”
他大皇兄记性好得很,当日的事儿也是能顺顺当当的说出来的
“只怕是难,若是那些端倪这般好寻摸到,这些年来,边疆大约早该有异动了。边疆驻军的统帅虽是莫麟,可他麾下,也是有其余人家的。”顾昭蘅苦笑,一点都不乐观。
这些年来,莫麟能把此事瞒的如此之好,他唯一漏下的便是当年在边城当中的老嬷嬷。
旁人若能轻而易举的拿到证据,他如今哪里还会有命在。
“齐公子当日是以什么身份进的边疆?”顾昭蘅忽的又想起了起来,若是宿徽大大咧咧的用他的皇子身份进了边疆,那说不准什么都没查到。
“自然不会表明身份了,”顾昭琮哭笑不得,“我大皇兄乃是父皇长子,他若是现身边疆,说不准会刺激到那些蛮族,让他们一定想捉了大皇兄来换取好处。”
便是他父皇不在乎大皇兄,不把这个儿子当回事儿,也是不可能会不管不顾他。那是大周的皇子,代表的本就是大周的脸面。
“那齐公子是以何种身份去的边疆?若只是普通小兵,怕是也接触不到什么人和事,去一趟边疆大约也是白去了。”
若是从一个小小的兵士一步步的走到能接触到核心事务的地步,实在是太难了。那可不是一年两年能做到的。
“莫麟……应当也是认识齐公子的吧?他若是见着了齐公子,哪里还会有认不出来的道理?”如莫麟那般步步为营的人,他哪里会桥不出齐来边疆的意思。
若是真到了那般田地,只怕宿徽得到的那些信息,也是假的。
“你方才也说过了,边疆驻军并非是定国公府一家独大,自然也是有效忠我与父皇的,若是想做旁的是难了些,可只是想安排好大皇兄一人,还是简单的很。”顾昭琮没料到顾昭蘅会问这般多,可她既是感兴趣,顾昭琮自然也是愿意多说点的。
左不过,知道的多些也是好事儿,他可只盼着自家阿蘅有朝一日能有自保之力。
倒不是他不愿意护住顾昭蘅,他自己乐意的很。顾昭琮只怕自己会护不住。
“若是如此,怎的不让他们平日里多留意些,偏生要齐公子走一趟?这战场之上刀枪无眼,哪怕是凤子龙孙的也不比旁人多条命。”
若是当真得用,大可以让他们小心留意着,又不需额外送人去,也免了打草惊蛇的风险,可……为什么顾昭琮一定要宿徽亲自前去?
顾昭琮半是无奈半是骄傲的看向顾昭蘅,“阿蘅,你比我想的还要聪明的多。”
他原以为那小姑娘纵是聪明,可打小叫定国公府那般磋磨的想着,许多事情应当是不大懂的,可如今一瞧才知道,这小姑娘心底门清儿。
不过也好,他最喜欢的,便是这样的聪明人了。
顾昭蘅一时间竟是好奇了起来自己从前在某位公子的眼底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这等简单的事儿,她若是都瞧不出来,日后大约也是不必再出来祸害旁人的。
某位公子还没有料到自己的那无意间一句感慨的话能让顾昭蘅心底想那般多。
“那公子再想要随意扯个幌子来应付我,怕是不大行的了,”顾昭蘅扬了扬眉,一点都不觉得顾昭琮给了他句好听的,“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她非得把某位公子的可恶行径给拆穿不可。
“这是说到哪里去了?”顾昭琮好脾气的笑笑,半点不在意顾昭蘅的话,“我哪里与你扯过什么幌子?那一句句的,皆是出自真心。”
少年眉眼认真,一瞬不瞬的盯着顾昭蘅看,“你可得信我。”
顾昭蘅搞不大明白为什么在这样可有可无的话题上,某位公子的执念会有这般深厚?
“我……我信你便是,”顾昭蘅理解不了某位公子想的都是些什么。分明都是些小事儿,他却计较的不得了。
不过看在某位公子还算讨人喜欢的份儿上,顾昭蘅觉得自己是不大想同他计较的。
顾昭琮可不知道顾昭蘅对自己有这么个奇奇怪怪的认知,“若是时机可以,我倒是很想自己前去,从旁人口中得来的,终归是不大靠谱。”
顾昭蘅一脸赞同:“只是公子如今一举一动皆有人盯着,又是大张旗鼓的出京,若想去边疆走一趟,只怕是难。”
这该知道顾昭琮出京的,可都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哪里能瞒过旁人的眼睛到边疆走一趟?可若是不能瞒过旁人,又仿佛无甚意义了,还不如不去。
“等等罢,若是想把衡阳长公主当年之事查清楚,少不得要去的。”
“可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当年留下的痕迹大约是已经没了的,”顾昭蘅难得的有些上愁,“莫麟不是个傻子,他敢做这事儿,便是有十成十的把握。那老嬷嬷能活下来,大约也是当年之事太过打眼,他不敢就此赶尽杀绝。”
“我猜……哪怕是后来放任她回了京,也是一直把人放在眼皮底下,看她多年都不曾联络过我,这才放下了心来。”
“不管如何,也不管有没有线索留下,都是得去一趟,”顾昭琮哪里能想不到那些,可该走的流程怎也少不得,“不去不足以服众,更何况……我也得瞧瞧我大周的边疆,到底是何等模样,这边疆驻军,到底是他定国公府的,还是我大周皇室的。”
顾昭蘅懒懒地掀了掀眼皮,等着听某位公子的长篇大论。
“大皇兄并无夺嫡之心,惠妃娘娘与柳贵妃又与柳贵妃不睦,因而大皇兄是不愿意看着宿琦上位的,他与我关系极好,也算是我的人。这些年大皇兄孤身在外,为我提供了不少消息,也帮我做过一些事。”
“所以我很放心大皇兄去边疆,也相信他传回来的消息。边疆驻军里,虽是有我的人,可比起他们,我更相信大皇兄。更不用提,那些人的见识也是比不上大皇兄的。”
“我不信边疆驻军出的那些问题是大皇兄过去之后才有的,可阿蘅你瞧,从前的那些年里,却并无一人察觉到了那些问题。我不知他们是当真不知道,还是与莫麟有了什么协议。”
“边疆天高皇帝远,真若是生出了异心,我也鞭长莫及。”
“所以……齐公子前去边疆,一来是为了查探边疆的情况,二来也是对边疆驻军的敲打?”顾昭蘅眨眨眼,某位公子做这些的时候才多大?
这可真真是打小便心眼多。
“嗯,再者也算是全了大皇兄的念想,”说起这个,顾昭琮眼底多了几分笑意,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般。
“你不知我大皇兄为人,他瞧着是稳重的皇长子,可许多时候又孩子气的不得了。他虽是游历在外,却也会时不时的回宫,每次见面与喝醉了酒后,便会拉着我说起自己的那些遗憾。”
“不光是边疆,大皇兄还想跟着商队到西域,想去乘船去西洋,只可惜身为皇子,这些地方他是轻易去不得。”
“我既是知晓了兄长心中的苦闷,便也……努力的帮了他一把。”
顾昭蘅嘴角一抽,忽的发现自己可真真是小瞧某位公子了,“公子,您可真是会给自己说好话。”
“不过齐公子这性子倒是有趣,他打小生长在皇宫内院,自幼由当代大儒教导,怎的偏生养出了这副自由散漫的性子来?”
不怪顾昭蘅好奇,宿徽那性子,便是星际时代都是叫族中长辈操心不已的,可在这不甚开明的时代,却仿佛被长辈们理解甚至默许了一般。
顾昭琮摇了摇头,憋着笑道:“大约……大约是跟着皇祖母学的。你大约知道,皇祖母当年可是京中最别具一格的姑娘了。许家门风清贵,在有皇祖母之前,旁人都以为许家养出的孩子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刻板较真,可皇祖母却是个散漫的性子。”
“大约……大约越是那般的家族,其实越是能容忍子孙的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