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远琛得了老侯爷的准允，很快也定下了五日之后启程。
这样的事，他自然是要去同顾昭蘅说上一声的，也该要对顾昭琮说明。
可如今，顾昭琮一见着他来便头疼。
这小子哪里是来寻他的？分明是想要借着他来见他家阿蘅！但偏偏，顾昭琮又不能把人赶出去。
待听明了钟远琛的来意，他也只好深深地叹了口气，“阿蘅特地去了一趟护国寺，给你求了一枚平安符。你若是心底有她，便一定要好好地回来。若不然，你我纵然关系极好，我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阿蘅替你守着。”
钟远琛轻笑，黑眸里一派认真，“若当真有那一日，我倒是希望殿下能够说到做到。”
他和顾昭蘅，这么多次却始终不得善终，哪怕他心智坚定，有时也不由会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来认识顾昭蘅，不该……来打搅她的日子。
顾昭琮冷哼一声：“眼下，阿蘅那般在意你，我能做什么？那小丫头可从来没有为谁做到如此地步。”
“我明白。”
顾昭琮亦是没再多说什么，多年相交，他同钟远琛之间也有足够的默契。
他不可能拦着钟远琛建功立业，这世上也没人能够拦得住他。就好比，他家阿蘅若是真心想要做什么，也没人拦得住一样。
正是因为他足够了解那两人，顾昭琮才从来没有做过多余的事儿，说过多余的话。
“我差人去将阿蘅请过来，你们便在我这儿说上几句话好了。”顾昭琮正色道。
钟远琛啼笑皆非：“殿下，何至于防备我于此地步？”
“那不然该当如何？让你又把我家阿蘅骗走吗？”顾昭琮图穷匕见，半点不打算让步。
开什么玩笑，能让钟远琛见一见阿蘅，已经是他能够做出来的最大的让步了。若再不放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他怎么可能安心呢？
钟远琛也不是真的介意这些，他摆了摆手，“殿下满意便好。”
他自己虽不在意，但那小姑娘，说不准还是会在意的。至于其中利害……看太子殿下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只怕也不用他多嘴了。
钟远琛甚至还好心情的喝了盏茶，只等着顾昭蘅来。
顾昭琮看他这般，一时间还当真有几分心虚。
可仔细一想，如今阿蘅想要见钟远琛根本越不过他去，便是心底不痛快，也不可能会和他翻脸，又安心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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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顾昭蘅正好在同顾和蕙说话，她原本想问一问自己的这位三皇姐可知道贤妃娘娘的事儿，但一听人来通传是东宫有请，顾昭蘅忽地便坐不住了。
好端端的，她哥哥做什么要见她？那……大约是钟远琛来了。
毕竟平日里，顾昭琮想要见她，可不是如此兴师动众。
“即使太子皇兄有请，阿蘅还是快些去吧。左右我们姐妹住的近有什么话，说起来也方便的很。”
顾昭蘅胡乱地点了点头，也来不及去想顾和蕙有没有看出来什么，只让清云重新替她梳妆，没有耽搁多长时间，便乘着轿辇去了东宫。
自然，她没有忘记道慈大师交给她的那一枚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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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顾昭蘅喊了一声，目光却是直直落在了钟远琛的身上。
她甚至没有等顾昭琮的回应，便朝那人点了点头，又率先去了长廊上等着。
顾昭琮：“……”怎么他好像有点多余？
钟远琛眼底满是清透笑意，“殿下，我也先走一步了。”
顾昭琮一脸麻木的点头，只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一时心软，替这两人在中间传递消息，还落不得什么好处来。
真真是失策。
顾昭蘅没心思去安抚她家那玻璃心哥哥的情绪，她满心满眼只堪堪放得下一个钟远琛。
“你今日来，可是因着已经定下了什么要去北疆，来向我辞行的？”顾昭蘅低声问道。
钟远琛也没跟她绕弯子，“祖父已经同意让我五日后动身了。如今我父亲兄长也在北疆徐老将军的麾下，你不必担心。”
顾昭蘅勉强笑了笑，不必担心吗？可前世，他又何尝不是同父兄一起出战呢？
“这是我同阿婧一起到护国寺求来的，那寺里的主持道慈大师亲手所赠，我瞧着他有些不对劲儿。”
钟远琛接过了那一枚小小的平安符，只觉得心绪浮沉，一时间根本难以说清，甚至没听清顾昭蘅又说了什么，“嗯？”
顾昭蘅叹了口气，“道慈大师一个照面便看出了我的经历。”
钟远琛一愣，纵然心底明白顾昭蘅既是好端端的站在了他眼前，那便是道慈大师没有为难于她，也还是没忍住骤然升起的慌乱来。
“他……”钟远琛一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嗓音竟有几分嘶哑，“他说了些什么？可有为难你？”
顾昭蘅眼底浮上了几分不甚明显的笑意来，她道：“为难倒是没有。道慈大师神神叨叨，像个骗人的老神棍。他说的那些，我也不大懂，可有一件事，我不能不告诉你。”
钟远琛点了点头，目光一错不错的凝在顾昭蘅身上，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顾昭蘅也大不介意这些，同钟远琛细细地说了道慈大师的那些话，又说了从庄婧那里听来的江南邵家的事儿。
“阿琛，这很不对劲。邵家与庄大太太关系那般，怎会忽然好了起来呢？且我又会为何不记得端王叔的封地，不记得贤妃出身蜀地？”
“这般说倒也有几分道理。”钟远琛眯了眯眼睛，“我来日到了北疆，定会先查找起有没有前世那人在。原本我还担心，便是寻到了人，也难以摸清楚他背后是谁。如今倒是可以先往蜀地那查一查。”
“今年，杨太妃与端王叔也会进京来给皇祖母祝寿，我也可以趁机同杨太妃接触。只不过在那之前，还可以去贤妃娘娘那里碰一碰运气。”顾昭蘅眨了眨眼睛，“你觉得如何？”
钟远琛近乎纵容地看了她一眼，“很不错。只是要小心些，莫要打草惊蛇，让旁人觉察到你的那些念头。”
“这些我自然明白。”顾昭蘅挑眉，骄矜的扬起了自己精致的下颚，“那护身符，你记得贴身放好。那老和尚看起来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说不准这玩意儿当真有几分作用呢。”
钟远琛自然明白她这是在担心，哪里还会不答应？
“我一定会贴身带着，绝不会把这东西弄丢。”钟远琛又深深地看了顾昭蘅一眼，他想说哪怕这东西没用，可只要是她给的，他都会珍视。
可话到嘴边，又生生让钟远琛咽了回去。
不是他忽然间明白了什么叫做不好意思，钟远琛只是知道，那些都是多余的，都不必说。
顾昭蘅明白他的心意，就如同他也一样的了解顾昭蘅所思所想一般。
于是那千言万语都仿佛成了多余的，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心意相通。
“一路平安。”顾昭蘅杏眼含笑，“我也该回去了。”
钟远琛应了声，目光却一瞬不瞬的落在顾昭蘅身上。
“临行前，我可以再来见你一次吗？”
顾昭蘅扬眉，似乎没想到钟远琛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她微微上前，又靠近了几分。
钟远琛下意识的放缓了呼吸，黑眸里清清楚楚的映出了她的身影。
顾昭蘅勾唇一笑，没去笑话这人的紧张，“为什么不来？”
“钟远琛，我没你那么客气。”她狡黠地笑了笑，还没等钟远琛想明白她什么意思，顾昭蘅已经抓着他的衣裳，轻轻地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
那一下实在是太轻也实在是太快，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可那一瞬柔软地触感却又仿佛成为了永恒一般，灼人又温热。
钟远琛眸子倏然深了几分，他刻意放缓的呼吸，与那骤然快了几分的心跳声一起，乱了。
顾昭蘅自己也不是全然的脸皮厚，她亦是能觉察到自己的耳根微微发烫，只是看着眼前人分明更为难以招架，她又忽然平静了下来。
就好像……只要看见这人乱了，她就能满足了一般。
“上一世虽没有过接触，可你不是说……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是两情相悦吗？”顾昭蘅笑吟吟的，嗓音却刻意压低了几分，“既然两情相悦，又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依着我这破脾气，总不会什么都没做过吧？”
钟远琛闭了闭眼睛，他记得很清楚，他和阿蘅之间的第一个吻，也是那小姑娘忽然凑上来的。
可能如何呢？他不可能推得开顾昭蘅的。那小姑娘的一个眼神，便能让他丢盔卸甲，万劫不复。
钟远琛没说话。
他只怕自己一开口，会吓到顾昭蘅。
其实他不是害羞腼腆，他只是很清楚自己的脾气，若是他来主动……那不知会闹到什么地步去。
他舍不得。
顾昭蘅也没有一味的为难他，只是又重重地握了握钟远琛的手，还坏心眼的在那人掌心轻轻挠了挠，满意地瞧着钟远琛更为红了几分的耳根后，扬长而去。
看起来，她平日多看一点话本子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嘛，至少还是能够用来戏弄一下钟远琛的。
且她没想到，那人逗起来，还是很有意思的。她一直都知道钟远琛其实很讨人喜欢，只是没想到会有如此讨她的喜欢。
还真是难得。
顾昭蘅做那些时，根本没有刻意避开谁。
好在，太子殿下是怕了她的，也早就习惯了自家妹妹是个小惹祸精，早早地替他们遣散了周围人。是以纵然顾昭蘅没有避开谁，那时候瞧见的也只有跟着她来的清云了。
当然，在东宫发生的一切，也都是根本瞒不过太子殿下的。
可顾昭琮却宁愿自己不知道。
他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看他都听见了些什么，他那无法无天的妹妹，竟然光明正大的偷亲了人家钟远琛一口。
所以……果然这两人之间的婚约，还是钟远琛更吃亏一点？顾昭琮良心发现，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不少“对不起”好友的事儿，一时间难以面对钟远琛，只让人打发他走了。
钟远琛也没去招惹顾昭琮，他今日得到的东西已经足够多了，没必要再去刺激可怜的太子殿下了。
而回正阳宫的路上，清云却是久久的没能回过神来。
她方才、方才是不是眼睛出了什么问题，若不然她为什么会瞧见自家公主不依不饶的揪着钟公子的衣裳，亲了人家一下呢？
“怎还没回神？”顾昭蘅纳闷的看了清云一眼，根本不知道她做的那事儿在清云这里掀起了什么样的风暴。
她想了想，又语重心长的拍了拍清云的手臂，“这样的场面以后定然是只多不少，你……便当你是提前习惯一下好了。”
清云浑浑噩噩的应了声，难以置信的又问了一句：“公主、公主的意思是，您日后也要、要像今日一般，非礼钟公子吗？”
顾昭蘅听她那话说的磕磕巴巴，仿佛到了这个时候也还没有完全接受现实一般，好心的道：“这是自然。”
不过，为什么是她非礼了钟远琛？难道这样的事儿，不是钟远琛更占便宜一点吗？
可多说无益，顾昭蘅也不想和清云说那些没用的，她只想了想，“我和他只差一纸婚约了，可那婚约还要等上许久，我哪里等得及。”
清云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家公主，“公主，您这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歪理邪说？”
顾昭蘅一脸自然：“话本子里都是如此写的。”
她看了那般多的话本子，当然知道如何做了。
清云却一脸复杂：“可是公主，您看哪个话本子上，是姑娘家如此……如此去非礼公子的？”
顾昭蘅一呆，后知后觉的发现，好像、好像还真的是那般。
可她已经亲了人家一下了，不想承认自己做错了，因而颇为嘴硬：“那、那又如何？反正是两人之间的事儿，谁来、谁来不一样！”
清云还能说什么？她只能点点头，附和着她们公主说了两句，“公主说的是。”
反正看起来，当时钟公子也没有不好的情绪。
既然彼此间都是情愿的，那做什么也都无妨了。
“公主放心，奴婢不会在皇后娘娘面前给您告状的。”
顾昭蘅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你告诉母后也无妨。左不过母后如今也是拦不住我了。”
清云：“……”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她们公主仿佛是越来越嚣张了。
顾昭蘅都不是嚣张，她只是很清楚，安皇后足够明白她的脾气，便是清云去说了今日的情形，安皇后也明白这都是她主动挑事儿，不会怪罪到钟远琛的头上。
那还有什么好介意的呢？她家母后又不会把她如何的。
若是从前，顾昭蘅说不准还会担心安皇后不让她去见钟远琛，可如今那人很快要动身去北疆了，天高路远，她想见也见不到的。
那便……更没有什么好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