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二章家学渊源
直到槛车再次起行云琅依旧没有从震撼中清醒过来。
司马迁这三个字对他造成的冲击远远超过了刘彻。
《史记》这本书对司马迁名望的加成实在是太多了至少云琅在离开自己的家去寻找伟大的时候他看的最后一本书就是《史记》。
那本书里记录了大汉族三千年的荣辱兴衰也奠定了后世人自称华夏五千年文明史的底气。
槛车继续上路云琅就倒着坐他的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司马迁这给司马迁带来了极大的困扰。
“父亲那个少年人又在看着我。”司马迁实在是受不了云琅的烁烁贼眼只好小声对父亲抱怨。
司马谈看了一眼云琅笑道:“他或许听说过你的名字。”
司马迁摇头道:“孩儿一向在老家耕读如果不是父亲此次获罪于天孩儿也不会来到长安陪伴父亲如何会有人听说过我的名字呢?”
司马谈皱皱眉头道:“看那个少年似乎对我们没有敌意等我们都进了中尉府大牢问问清楚也就是了。”
父子俩说话的功夫一个没了一条臂膀的老汉提着一个袋子走了过来直接放在扶着父亲槛车步行的司马迁手里瓮声瓮气的道:“我家小郎请你们吃的。”
司马迁很想问问他家小郎为何如此厚爱那个粗壮的老汉却已经离开了正在很用心的伺候他家小郎吃梨子。
布袋里的东西非常的丰盛不但有风干的鸡还有一些条状物不过闻起来香喷喷的味道应该不错最让司马谈欢喜的是袋子里还有一葫芦酒。
他打开酒葫芦喝了一口非常的满意这一次喝到的酒比中午的时候喝到的酒强一百倍。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司马迁低声对父亲嘀咕了一句。
司马谈笑道:“无妨你父亲这个太史令能否继续干下去很难说即便是能继续干也是一个清水衙门无权无势的谁会巴结。
说到底无非是一些酒肉而已算不得什么你呀自幼读史书已经读坏了心思。
早就告诉过你春秋之后的史书不可多读读的多了心思自然会阴暗满篇的权谋之术层出不穷的害人勾当读这样的书只会把人教坏想要重新归于敦厚那可就难了。”
司马迁笑道:“耶耶记录了三十年的小记难道也不算是好事情吗?”
司马谈大笑一声脖子虽然被卡在木枷里人却显得极为豪迈用手拍着木枷道:“史书一道说理说人说天下秉笔直书人杰有瑕疵必说枭雄有善意必录。
一部史书善者因之其次利导之其次教诲之其次整齐之最下者与之争也。
我司马氏为史官已经三代矣犹如站在高坡看江河东流立于九天观世间风云不与人争高官厚禄不与人夺天下资财守一方瓦砚执一枝瘦笔自能附白骥尾翼而后流芳百世小子何其愚也。”
“既然如此您为何还要孩儿守在公孙弘麾下出使南方日日与野人为伴?”
司马谈笑道:“走乃是史官重要的看天下的步奏。
“我仔细检查史书的记裁考察历史上的事变发现在一百年之中五星皆有逆行现象。
五星在逆行时往往变得特别明亮。
日月的蚀食及其向南向北的运行都有一定的速度和周期这是星象学所要依据的最基本的依据。
而星空中的紫宫星垣和东西南北四宫星宿及其所属的众多星辰都是位置不变的它们的大小程度和相互向的距离也是一定不变的它们的分布排列象征着天上五官的位置。
所以我猜想星空的变化应该与人间的变化相吻合只要能精准的掌握天象就能预测到人间将要到来的大变化。
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间日食三十六、彗星三见与此同时天子衰微、诸候力政、五伯代兴及到战国及秦乃至于汉每一次权力的更迭都有恐怖的星象出现。
因此耶耶以为天运不是一成不变的应该是三十年一小变一百年一中变五百年一大变。
虽说如此耶耶却不能说服我自己毕竟我们的阳寿太短无法见微知著无法确认每一件事件的真伪。这就需要我们司马家族世代传承一代代的看下去最终给出一个答案。”
司马迁抓抓头发道:“道阻且长啊耶耶您刚刚跟皇帝提出“推古天变”就被人家打入牢狱您也希望孩儿跟您一样也被打入牢狱吃苦?”
司马谈怒道:“聪明一点啊耶耶这次已经试探出来了皇帝就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人。
他虽然接受了董仲舒的那一套治理国家的想法却对“天人感应”非常的反感。
”推古天变“与“天人感应”只沾一点点的边皇帝都受不了董仲舒总想着依靠天地之威来限制皇权岂不是缘木求鱼?
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求学走路观天下体察世间百态之后再动手著书就能得心应手。
你要记住无论到了什么境遇一定要将“推古天变”这个想法修补完整耶耶觉得这可能是我司马氏一族名扬后世的唯一手段了。”
父子俩又说有笑这一路上走的并不寂寞尤其是谈到家学他们更是忘记了现实的险恶。
云琅竖起耳朵想要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可是槛车行走的声响太大他不论如何努力也无济于事。
夕阳西下的时候高大的长安城就已经出现在地平线上那座黝黑的城池如同一头趴伏在地上的猛虎威风不可一世。
进城的人不多出城的人却非常的多云琅觉得自己坐在槛车里面就像是一只任人观赏的猴子。
于是他就盘腿坐在槛车里努力的挺直了胸膛即便是当猴子他也准备当一只最漂亮的猴子。
能被官府装在槛车里并且排在第一位的时候不多云琅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云兄云兄……兄弟来晚一步啊……”
一个凄婉至极的嚎哭声一下子就引起了众人围观的兴趣云琅恶狠狠地看着张连这个王八一把抓住云琅的槛车嚎啕大哭。
“等我死了你再哭成不?”云琅咬着牙道。
张连一下子就停止了哭泣惊讶的看着云琅道:“你不会死?当着陛下的面杀了人你居然不会死?”
云琅咬牙切齿的道:“耶耶不过是被关六十天谁告诉你我要死了?”
张连瞪大了眼睛道:“富贵镇都传遍了说你无故在陛下面前行凶杀人这一次最轻都是五马分尸啊。”
提到富贵镇云琅立刻就想到了郭解的那张丑脸这个家伙居然在这个时候把自己心中所想的事情给说出来了。
“周鸿呢?”
“消息到的迟他给你定制棺材去了长安城最近死的人多棺材不太好定。
这么说你真的死不掉了?就不痛不痒的关六十天?”
云琅肯定的点点头指指张汤的马车道:“中尉府的老主官张汤就在那要不你去问问?”
张连瞅瞅张汤的马车摇摇头道:“不是一路人还是小心为妙跟这样的阴人沾上关系一时半会没可能脱身。
走吧中尉府大牢已经给你准备妥当了原以为你只剩下几天好活了就特意做了一些布置。
对了美貌的女子你喜欢十二岁的还是十六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