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川算计的分毫不差,他是想自己取回颜倾的仙骨,也许过个几年就有办法再造一副皮肉让她活过来。却不想落入陨星劫中,做了一世的莫祁星,与凡人谈了场无果之恋。这十几年一过,他也追寻不到颜倾的半点下落。早在他从迷都接回颜倾那时起,他就已经知道颜倾不是真正的仙,但她是仙是妖又如何?她还叫他一声凉川哥哥就够了。
颜倾受阵法召唤,忽而到了阵眼之中。她将狱火之事与陨星劫数都说与了妖王和陌尘,“我在三日以后,就会彻底消亡了。”
傀由道:“我妖族的秘术多的很,那个妖不是由灵而化?本王的人,怎能轻易死去,你且宽心,明日我就接你回来。”
“若我真的活了过来,那不就是改了我自己的命数,岂不是逆天而行?”
“你这辈子所作所为,逆天而行的还少吗?你归我妖界统辖,你的命该由我来定才是,天算个什么?”
方陌尘整夜都望着天空,时而开怀大笑,时而偷偷抹笑。“早知道苏星迪就是你,我白等了那么多年。你终于要回来了,我等到你了。”
傀由瞧着他那神情,活像个傻子一般。他早想好了办法,妖族的妖只要灵还存在就能再塑真身,更何况颜倾的仙骨犹存,可保她容貌不悔。傀由用自己的血练成毒咒之水,他把这东西的控制咒法去除,不会使颜倾如影煞那般痛苦。
万事具备,只差把颜倾的仙骨抢回来了。这可让傀由犯了难,冥界对妖有一种特殊的咒法,一旦闯入,修为就会被禁锢,连仗都打不了,还不成了别人案板上的鱼肉。
傀由在迷都正殿召了众妖议事,共同商讨救人之事。
司月说:“王后既然是从人界直接落入狱火中的,那我们也从人界的入口着手,将那狱火灭了,就可以顺利取出王后的仙骨”
“这办法倒是可行,只是如何灭了狱火?”
方陌尘沉思片刻,道:“我觉得可以用天河之水,苏星迪每次发病都是泡在天河中才会好,天河之水汇入无数灵魂,阴气最重,定能灭了狱火。大王放心,臣知道何处能找到天河之水。”
说到底还是颜倾自己救了自己。
颜倾忘记了自己从何处落入狱火中,当时她觉着天地之间的距离真远,那就是她生死的距离。她已经是一个没心的人,就怕她再不懂别人对她的好,再不想对别人好。
“颜倾是从天口落下,那冥界狱火之门也一定在洛蕴河附近。现在仙界正在休养生息,不会与我们为难,臣自请去救出颜倾。”方陌尘早已迫不及待,摩拳擦掌。
傀由按了按额头,“你不去谁去?自请个屁,现在就去吧,早去早回。若不是我受封印禁锢,早就把三界统一了,哪还有这么多事。”
方陌尘和司月领着一众小妖到了洛蕴河畔,几千年没有活动骨,早就憋闷坏了。仙界也得了信,却如石沉大海般无人问津。
颜倾也到了这地方,当年天战之时,附近生灵均受她妖气所染。过了十多年,洛蕴河畔又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样子,也许这世间之事亦是如此。当年她独自闯上仙宫,单挑仙班众仙一举得胜,那是何等的威风。但所有的功过评说早晚都会随风散去,“我本该化作纺因山上一堆黄土,此番逆天而行,只因我还有执念无法放下。这三界欠我的,欠我们整个家的,这回我要你通通还回来。生而为妖又如何?口口声声说的众生平等,又有谁能做到?我必会给自己讨一个公道。”
方陌尘能感觉到颜倾就在自己身边,他将毕生修为附在铁扇之上,向地上一击,砰的一声,地上裂开了两尺宽的口子,洛蕴河激起万层水花。
“跳。”
司月派两个小妖下去查看。
热气自那到裂开涌上,小妖刚入冥界便化作一团黑气消失。“狱火果然厉害,是这没错了。”
方陌尘取出法器,向上一丢,便有源源不断的天河水流出来。“这东西我扔在宝库里多时,没想到这便派上了用场。我曾经想做一个承纳灵力的宝物,像残光冰角一样的,结果只弄了个形似的。虽无法吸收灵力,存上几条河水还是能的。”
天河水果然将狱火熄灭,方陌尘跳了下去,看着成堆的白骨,连汗毛都竖起来了。“颜倾啊,这哪个是你的啊?”
颜倾飘在他身边,道:“其实我自己也认不出”她知道方陌尘听不见她说话也看不见她,还是忍不住搭话。当时她在狱火中消亡,不过是眨眼之间,怎能记得落在了哪。
“话说只有仙骨才能在狱火中不灭,怎么这么多仙人都死在了这?难道仙界也流行火化?”司月对此很是不解。
方陌尘冲进白骨堆里,一顿翻找。颜倾看着他,道:“你得轻点,别把我弄骨折了。”
“就是这个”方陌尘笃定的说。
“这副仙骨身高和颜倾差不多,而且她的胸骨有微微的碎痕,是当年那一掌所致。”
颜倾上前端详一番,的确是自己的,“我是何其有幸,居然能看见自己的骨头,唉……”
回了妖族,方陌尘把那副骨架小心翼翼的放在石床上。傀由将他们都撵了出去,独自施法。
“小丫头,你终于要回来了,这回你再也别想跑。”
傀由把毒咒之水撒在法阵中,颜倾觉着自己的魂魄被召唤,耳边的嗡嗡巨响,随之而来的是浑身的剧痛。这种痛感很是久违,但她明白,她终于要活过来了。
傀由瞧着她的肉身一点点重塑,内心很是高兴,从未这般牵挂过谁,感觉还不错。术法已经成功,颜倾的身子躺在石床上,傀由惊呼一生,背过身去。
颜倾摸了摸自己的脸“真的这般神奇,我活过来了”下一刻,她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一丝不挂的,傀由扔给她一件外袍,道:“不好意思,我忘了这茬,一会儿你叫司月给你拿件衣服来。”
颜倾将外袍裹在身上,翻下石床,却脚下无力,瘫跪在了地上。也许是她刚刚灵魂归位,身子还没适应。
方陌尘冲了进来,抱着颜倾怎么都不撒手,哭了颜倾一身的鼻涕眼泪。她还是第一次瞧见这个样子的方陌尘,不禁发笑,“乖啊,我回来了。”
颜倾对着镜子好好打扮了一番,穿了件墨蓝色的衣袍,她发现自己的身子是冰凉的,搭了下脉,自己竟然没有心跳,“果然是焚心劫啊,皮肉易得,心却难造啊。也罢,没有心也好,不用再伤心了”
颜倾感应着自己身体里的灵力,召唤自己的力量,伏魔杖出现她手里,“当年我在人界就把你买回来了,这是不是特别的缘分,当你的主人我还够资格。”
伏魔杖紫光一闪,褪去剑鞘,里边是金光闪闪的碧落剑,“那老头真是傻,仙剑是认主的。”
咚咚咚,房间的石门被敲响,“进来。”
方陌尘小心翼翼的坐在颜倾旁边,就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陌尘,你怎么了?”
“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了,我想好好看着你。你还是苏星迪的时候,我还去帮人抢亲,早知道那个人是你,我就直接把你抢到迷都。”
提到这段过往,颜倾一拍脑袋,“我还在人界有点事,先走了。”她念了个咒,去了人界。
“这才说了一句话,有什么急事非走不可……”
颜倾又回了苏府,与上次不同,这回别人是能看得见她的。将军府的丧彩还挂着,门口多添了几个守卫也不知是为了防谁。
她二话不说就往里闯,守卫被她一招一个全部撂倒。行至内殿,慕沉公主正哄着孩子睡觉。那孩子被她养的很好,白白胖胖的。
见了颜倾,慕沉公主下意识把孩子掩在身后,“你是谁?怎么进来的,来人,来人呐。”
“母亲,谢谢您替我养了几天孩子,也养了十几年的我。”
慕沉公主惊慌失措,“你是……迪儿?”
颜倾嫌她太吵,直接点了穴扔在一边,抱起孩子。“儿子,娘亲来接你了,跟娘亲回家。”她在孩子脸上亲了又亲,这是她在人界唯一的牵挂。
秋云慌慌张张跑进来,“你是谁,快放下少爷。”
“秋姑姑,这才几日,怎么连我都认不出了。儿子我抱走了,你好好侍奉母亲就行了。”颜倾给她解了穴,又似风一般的离去了。
慕沉公主惊魂未定,“秋云,刚刚那个,刚刚,是不是迪儿?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颜倾抱着孩子在人界徘徊一阵,最终隐了身形到了允王府。莫青缘被莫祁星重伤之后,全没了之前的意气风发。颜倾刚推开他的房门,就闻见一屋子的酒气。
她瞧着地上散着无数的花瓶碎片和竹简卷宗,莫青缘像一摊烂泥一样堆在角落中,不过几个月的光景,他就变得像如今这边瘦骨嶙峋,披头散发的,胡子都长了老长。
“莫青缘,不过是为了一个女人而已,你为何消沉至此,你还有很长的人生。”
莫青缘将手中酒壶狠命一砸,眼眶通红,像一只发疯的凶兽,“我现在右手废了,哪还有人生,我恨不得把他们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