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高速没多久，两人找了个服务区休息。
服务区内车停的并不少，但整个区域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音。
挂在外面的大喇叭还在不断循环播放：“请所有人进入室内，保持安静。禁止随意走动，禁止喧哗吵闹！”
“请所有人进入室内，保持安静。禁止随意走动，禁止喧哗吵闹！”
“请所有人……”
高欢隐约能透过玻璃窗，看到服务区的建筑内，有些晃动不清的人影。
“抓紧时间吸收几个精魄，然后睡会吧。”高欢将座位放倒，还不忘加了一句，“不准脱鞋！”
赵灵宝刚刚伸向鞋子的手停在了空中，片刻后讪讪笑道：“那我去货箱里睡。”
说着便开门下了车，很快后面便传来货厢门打开、关闭的“哐哐”声。
他们车上有两个睡袋，货箱虽然短了点，但蜷缩着也能睡得下。
如果不嫌里面汽油味儿冲的话，其实反倒比驾驶室里舒服。
一夜无话。
两人各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外面光线略微有些变化。
高欢被一泡尿憋醒，艰难地睁开眼，却猛然看到车窗外站着一个披着军大衣，胳膊上缠了个“执勤安保”袖箍的男人，正贴在玻璃上，一脸麻木的向车内看。
然而，车玻璃上并没有因为那人近距离的呼吸而产生的雾气……
外面依然回荡着“请所有人进入室内……”的喇叭声，整个服务区显得空灵寂静。
高欢与窗外那人对视一眼，对方稍稍后仰，离开了车窗，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好像在说“立刻离开”！
高欢连忙敲了敲驾驶室后挡板，“邦邦”两声过后，车身晃了晃，但很快又没动静了。
高欢一边盯着车外那人的反应，一边又加重力气多敲了几下。
很快“嘎吱”一声响，货厢门被打开，赵灵宝在后面扯着嗓子问道：“啥事啊，再睡会呗……”
这一嗓子明显将车外那人吓了一跳，那人脸上肌肉抽动了两下，抬头左右扫视，像是在找声音的来源。
但始终没能找到方向，脸上渐渐露出焦急之色，开始小范围地转圈踱步。
然而喊出声音的赵灵宝，就在距离此人不到三米的位置，只是被车体挡住了身影，不能直接看到而已……
这时赵灵宝已经走到驾驶室外，拉开门，抠着眼屎道：“啥情况啊，红云好像没了，应该是快出太阳了。”
“别特么废话了，快上车，这里不对劲！”
高欢神情紧张地低吼一声，已经顺手扯下安全带。
赵灵宝被他的语气和表情吓了一哆嗦，没敢再废话，直接上了驾驶座，连安全带都没扣，拧转钥匙发动汽车。
他还打算预热一会，外面那人却突然停止了转圈踱步，双眼紧紧盯着发出轰鸣声的车辆。
服务区的建筑内，也从各个大门中涌出数十人，呼啦啦地向这边围了过来。
赵灵宝不用高欢再催，已经挂了“D档”，踩着油门开出车位，沿着服务区内部道路，缓缓向前开出。
他们透过挡风玻璃，看着不断从屋里涌出的人，那些人并没有像丧尸片中张牙舞爪的表现，只是默默地，安静地将双手垂在两侧，迈着两条腿，麻木地向汽车的方向靠近。
然而，那些人们并没有将目光锁定在汽车上。
他们的眼中只有茫然的本能。
赵灵宝看得有些发呆，忘了踩下油门远离这个古怪的地方。
然而高欢却看到人群中，有个穿着围裙的大妈，缓缓停下脚步，任由身后的人群从她身旁两侧经过。
那大妈抬起头，看向东方太阳升起的地方，忽的转过身，往回走去。
那个挂在外面的喇叭，依然在不遗余力地喊着：“请所有人进入室内，保持安静。禁止随意走动，禁止喧哗吵闹！”
“请所有人进入室内，保持安静……”
人群中开始有更多的人停下脚步，随后就像是在服从喇叭的宣传，停下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地转身回到建筑当中。
汽车渐渐远离了人群，驶出服务区，空荡荡的高速公路上，赵灵宝木然开着车，很长时间都没能从刚才的景象之中回过神来。
车内的气氛相当压抑，高欢手中捏着两枚精魄，也是久久无语。
“那啥……”沉默良久后，赵灵宝打破了安静，“刚才我看好像有人不太一样，是不是出了太阳就能慢慢恢复了？”
“我也不知道。”高欢摇摇头，“但愿吧。”
手中的两枚精魄渐渐化为流光消散，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昨晚你吸收了吗？”
赵灵宝一怔，片刻才道：“哎呀，忘了，昨晚钻进睡袋就睡着了。”
两分钟后，皮卡车缓缓靠入应急车道停下，两人下车换了位置。
高欢有点紧张地坐上驾驶座，扶着方向盘，嘴里嘀咕了一遍：“调座位、安全带、踩离合……嗯？离合呢？”
正打算安安稳稳开始吸收精魄的赵灵宝一脸黑线：“这是自动挡大哥，挂D挡直接踩油门走吧……”
高欢有点紧张地道：“别急别急，我看看……”
他低头将脚边两个踏板分别轻点了一下，嘴里嘟囔着道：“左刹车右油门……左刹车……”
片刻后，高欢重新抬起头来，踩着刹车挂上档位，打了个左转向灯，极其缓慢地向内侧车道开去。
……
清晨时分却没有钓鱼佬出没，这在大桥下的河堤上，是不寻常的情形。
城市英雄脱掉一次性雨衣，蹲在河边，将手上黏糊糊的血污清洗干净。
他的脸色有点难看。
这次任务虽然依旧没有空手而归，但他的小队两名成员都已经不同程度地受了伤。
冯浩然在边上将脏兮兮的运动鞋脱了下来，好几天没换的袜子上已经染了血。
是他自己的血。
冯浩然干脆就坐在河边，将一双袜子都脱了下来，就着河水随便搓了搓，放到鼻尖闻了一下，又搓了几遍。
一团灰黑色的污水从他搓洗袜子的地方流向下游，正打算弯腰捞点水洗洗冲锋衣的城市英雄，默默地直起身子，目光复杂地看着不远处的冯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