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慧芳在兰城附近的村子里生活了许多年，对于城市的生活几乎一无所知。
“哟，依依回来了呀！”
女人抄着锅铲嚷嚷起来，红白色的围裙在她的腰间显得格外局促。
杨依依愣了片刻，她依稀记得这张脸，虽然好几年没有见过，但是这样的声音实在记忆深刻。
“外、外婆？”依依怯生生的喊了一句。
“哎！还是我们依依懂事，不像你那个妈妈，在城里就忘了她老娘是谁了。”
王慧芳故意提高音量，说给楼上的人听。
女孩儿往楼上看了一眼，房间的门半掩着，杨颖很少会选择白天待在房间里。
敏锐的女孩儿察觉到了什么，“外婆，我先回去写作业了。”
“去吧去吧，待会儿下来吃饭啊。”
杨依依轻叩房门，没有人回应。
女孩儿推开房门，母亲斜躺在床上，用枕头蒙住了头。
“妈，你没事吧？”
杨依依只在很小的时候和王慧芳见过一面，此后，她对这个外婆的印象全部来自于电话。
“你回来了啊？我没事，就是有点困。”
看到懂事的女儿，杨颖挤出笑容来，但在旁人看来，这笑极为勉强。
杨依依沉默几秒，“妈，为什么……为什么外婆忽然来了？”
“没事，外婆想和我们一起住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是多久？”
杨颖默然，或许，王慧芳所说的一段时间比她以为的要长。
女儿的问题让女人更添了几分烦恼，“你不喜欢外婆和我们一起住吗？”
女孩儿坚定地摇了摇头，这原本是属于她和妈妈的家，忽然闯入的霍煜已经让她不悦，现在又多了一个人。
“依依听话，外婆是来照顾我们的。”
女人甚至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以王慧芳的脾气，杨颖只求她不要闹出什么事情来才好。
“好了，洗洗手准备吃饭吧。”
杨依依点点头，乖巧的跑到楼下。
餐桌上摆满菜肴，和平时杨颖的口味不同，王慧芳喜欢做酸甜的食物，刚一靠近餐桌，醋和糖混合而来的味道便钻进女人的鼻子中。
“哟，饭菜做好了知道下来吃了？真是把自己当成大小姐了。”
王慧芳一边摆盘子一边冷嘲热讽到。
杨颖低头瞥了她一眼，准备接过她手里的餐具，却被女人一手打掉。
“算了吧，我还是得干点活，省的到时候被别人赶出去。”
刚刚从洗手间走出来的杨依依从头到尾目睹了这一幕，她挡在母亲面前。
“外婆，你在说什么？”
“怎么了？我说什么了？小孩子别插嘴，快点吃饭！”
杨颖摸了摸女儿的头，示意她坐好。
“妈妈，这个鱼为什么是甜的啊……”
王慧芳立刻接过话茬，“外婆平时就喜欢吃酸甜的，依依你以后也少吃点辣的，我刚刚把你们家冰箱里摆的那两瓶辣椒酱都扔了。”
“辣椒酱？什么辣椒酱？”杨颖蹙眉，她记得自己从来没有买过这些东西。
王慧芳白了她一眼，“就是冰箱里那些小罐子啊，都臭了。”
女人愣了两秒，“你说的不会是那些铝罐吧？”
“是啊，就是那些，哎呦那么小的罐子怎么够吃哟。”
“那是鱼子酱。”女人吐出几个字来。
“什么鱼子酱？”王慧芳一脸茫然。
依依苦着脸，那是她最爱的鱼子酱，没想到在王慧芳到她们家的第一天就全部牺牲了。
“算了，以后家里的东西你不要随便动，更不要没经过我的允许就把它们扔掉。”
王慧芳的脸一白，把筷子扔到桌子上，撞击在瓷碗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动静来。
“你干什么？”杨颖的忍耐似乎已经到达极限。
“这饭，我是没法吃了！”
王慧芳一向喜欢用这些手段撒泼，不分时间，不分地点。
她完全忘记了现在不是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而是在杨颖的家里。
“你不吃是你自己的事，不要当着我的孩子的面发脾气。”
从小，女人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母亲，所以杨颖早就习惯了被王慧芳这么对待，但是她不允许王慧芳这么对待自己的女儿。
依依坐在椅子上，把头埋得很低，她气自己为什么不能为母亲说话。
“好好好，你们娘俩原来都是一样的货色，合起伙来欺负我是吧？”
“依依，走，我带你出去吃。”
惹不起，躲得起。
然而，男人的出现打破了她们的计划。
霍煜像往常一样，晚上七点准时出现在女人的家中。
但是男人忘记了王慧芳的存在。
屋子里的气氛异常，像是积攒到一定程度的高压，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
“你、你回来了啊。”
不管和王慧芳如何争吵，杨颖都不想在霍煜面前表现出来，她知道他们的感情还不稳定。
男人应了一声，一眼便看见坐在椅子上满脸横样的王慧芳，离开的想法立刻从脑子里冒出来。
“正好，我和依依准备出去吃，一起吧。”
女人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她知道如果要是让霍煜和王慧芳同处，不知道会引发什么后果。
王慧芳看着大门被关上，恶狠狠地把碗筷全部摔在地上，瓷渣落了一地。
男人开车在夜晚疾驰，女人打开窗户，感受着从外面吹进来的风，堵在心口的怒气消散了几分。
“她来多久？”
“不知道。”
杨颖从没有和霍煜提起过自己和母亲的关系。
“要不要去我那里住一段时间？”
男人的提议让杨颖惊讶，也觉得欣喜。
但是很快，女人就反应过来霍煜这么提议的目的。
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医生约到了吗？”
“嗯，下周一，应该可以。”
车后座的杨依依一言不发，每次母亲和霍煜在一起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像是个局外人。
“依依，待会儿想吃点什么？”
或许是心虚，女人从未和依依提起过关于莫须有的孩子的事情。
“随便。”女孩儿看向窗外。
从后视镜里看向后座，女人察觉到女儿脸上露出的烦扰。
但是杨颖什么都做不了，想要得到霍煜，想要进入霍家，她就必须有所牺牲。
即使这个牺牲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她也必须接受。
女人不清楚的是，她或许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在意自己的女儿。
或许对于女人来说，所有人都只是她用来到达目的的工具。